第十节 月下孤舟(2 / 2)
他挣扎的起身,想冲向那个城墙,却发现火焰先一步将他包围。他陡然失去夜的寒冷,被炙热所取代,热浪一层一层向他袭来,让他动不了身,只能任由被它们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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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水滴在云庆之脸上,让他突然有了意识。他感受这份凉凉的清醒,连鼻息都有了湿润的感觉。他在想被火烧死的人,能在这水润的地方被轮回也算老天不薄了。直到他听到水被划拨发出的声音,和女子嘤嘤的哭泣声。他突然意识到,他居然没死。
他陡然想起,是的,他在火焰中的确看到一人向他扑来。他还以为是幻觉,人在无助的时候,不是都渴望有人来救吗。就算他这样顶天立地的武将也不例外。
看来他真的是被人救了,他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救他于火海的女子。她是谁,已不是问题。她还好不好,才是他担心的事。可努力睁开的眼睛看到的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他再次怀疑他是不是在地狱与她相见。
直到他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才看清他身边的她,坐在她旁边,还是那么瘦,头发也披散着。偶有风,吹起它们,飘在她脸上。可她脸上的布条是什么?他一急,手一用力,便握紧了她的手。她感到手被握紧,身子一动,脸却不看他,只是朝着他的方向道:“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船太小,他和她挨得太紧了,她颤抖的身体让他不由的明白她的激动。他不由的握紧她的手,“没事了,我没事了。可是你,你?”他想起身看她,却感到一阵疼,愣是没坐起来。但她有意识去躲他,奈何小船太小,她只能背过身去:“我没事,就是烟熏了眼睛。”他一想起往日她美丽的眼睛,不由悲上心头,用手摸着她的手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他想说应该早点听她的,可愣是说不出口。
船头船老大用船桨插入水中,卷起涟漪,在黑夜里开出无声的花。只是水天茫茫,常年行船的他都感到一丝遗弃于天地之感,不由拉紧身上的蓑衣。
他已经把船行至江的中心。他想除了水下的活物外,这天地也只剩他这艘船了。只是这船里的人太可怜了,男女都是逃难出来的,男的一直没醒,不知是死是活,女的眼睛也看不见了。还好船资出的好。远远的,有一丝橘色的光,朦朦胧胧的,像是被水汽所罩。他感到一丝疑惑,哪来的光,这天地明明就他一艘船。
胡思乱想让他恐惧,颤抖的双唇开始呼唤,“姑娘,姑娘,你看这是什么?”他脱口说的,但一看那姑娘就觉得冒犯了,姑娘是瞎的。可这个眼睛已经瞎的姑娘还是来到船头,她深深吸了口气,失明后敏锐的鼻子闻到了燃烧殆尽的味道,“是火,船家是什么方向?”
“北边。”
姑娘身体明显动了一下,身体好像不稳了,“还是来了。”
船舱里有人喊着,“三娘,三娘。”姑娘立刻顺着声音摸过去。仓里的云庆之努力支起身体道:“三娘,把我交出去。把我交出去,你活下去。”
邢三娘面色寒冷,还好船仓黑暗,云庆之看的不清。但邢三娘用自己的上半身将他按回去,脸贴得他耳朵边轻声道:“现在我来说说我的第三绝,我好赌,但是个绝不认输的性子。巧了,你是我此生为止,最大的豪赌。我赌上了我的全部身家包括飞云堡。在送你出城时,我已死了近百个兄弟。我这赌注以下,已无认输的可能。只要活着把你送回南边,我就赢了,作为我的赌注,你没有资格让我认输。”
云庆之听着心一颤。他无法想象他昏迷这段时间,她是经历了多少浴血战斗,多少生死离别,才让他们现在能活着飘在这江面上。他伸手想摸摸她,却抖的厉害。“何至于此,三娘,不值得。”
她在黑暗里,握住了他的手,道:“值不值,我说了算。”
云庆之没有瞎,他看的清这个女人的脸,却看不清这个女人的心。她不明白什么赌注能让这个女人舍弃这么多。他用另一只手揽她入怀,让她躺在他的怀里,让她的发丝散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心跳温暖她寒冷的脸。他突然感到天地都安静了。
黑夜如蓝色丝绒般浓厚,点点星光嵌缀其中,今日好天气,风偶尔拂过,水面被塑起各种花色的水纹,被夜色的光点缀后,折射迷离的光彩。船飘在这茫茫水上,任凭水浪拍打船声,让他们随着船身飘动。绒绒月色冲破浓雾,柔扶江面,点亮这艘船。
扑咚一声,有人一头扎入水中。船仓中的两人,相对一笑。这天地终于只剩他们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