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幽河之君（1 / 2）

月色森冷，寒风瑟瑟，皇宫内火光冲天。血腥味和火把燃烧的焦臭混杂着，充斥着整个皇城。与此前万国来谒、笙歌弦舞的景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而此刻，皇帝的耳边安静得过分，除了焰火里时而溅落的火花的噼啪声和倒在血泊里士卒的低沉哀吟，再无任何响动。

“你不分缘由，一路杀伐，犯朕幽河宫禁在先，当着万国诸臣之面，折朕双剑、辱没幽河门楣在后，现又妄图染指御龙图，动摇幽河之国运？”幽河皇帝双袖冷掷，只听身后早已没人的殿中一阵异响，两头金龙破门而出。

双龙盘踞，护持皇帝周身，金色的鳞片来回摩梭，不断蹦出闪烁的火星。

少年双手拢在袖中，丝毫不忌惮那两头狰狞长虫，“御龙图的确神通骇人，不过以你这躯凡俗血肉，怕是难以承受。一炷香的时间，便足以让你血枯而亡。”

幽河皇帝面色倏然一沉。“一炷香之后的事，朕自有决断，但能不能撑过这一炷香的时间，得看你还有什么手段了。”

“我还能有什么手段，不过跟你一样，借取外物之力罢了。”说罢，少年向后退去。远处青鬼在石龙之中讨不到好，倏然抽身，回退到少年身侧。少年一跃落在它宽阔的肩头上，一手扶着它的一只犄角，朝着幽河皇帝翘了翘嘴角，“从刚开始石龙离柱，怎么的也有半炷香的时间里了吧。对了，有一点你可能不清楚，虽然你我都是借助外力，但我不会被反噬哦。对吧？青鬼。”

少年对着青鬼的大脑袋拍了两下，像是路边垂髫小孩儿逗弄自家的小狗一样，但他从头到尾都是看着幽河皇帝，一脸玩味的样子。

幽河皇帝神色未变，但前额两边的青筋轻微地抖动，越是靠后的区域，抖动越是剧烈，直到青筋的末端被发丝遮蔽。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青色的纹路异常明显，随着心跳规律地鼓动，但心跳也在明显加剧。

他垂下手，握在了一块白色玉璧上。玉璧上雕有白龙，白龙鳞爪锐利、鬃须灵动，纤毫毕现，犹如活物。

只是当他抬头再看少年时，只见一道残影掠过，往身后高大的殿宇上方驰去，正好进入了自己的视野盲区。幽河皇帝怒视一周，只见零落各处的诸臣畏首畏尾，躲得远远的。他们脸上的表情像是极度的恐惧，颔首低眉，眼神闪躲，俱是不敢正视皇帝一眼；但又像是常年累月的极大恐惧，终于得到了释放，面颊和肩头都止不住地颤抖，眼皮子底下的眼珠不停地四处打量，捕捉着不知由来的诡异少年的身影。他们好像并没有迫切希望自家皇帝尽快拿下贼人，倒像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

隔得更远些的朝臣们，抬头便能瞧见周身邪气萦绕的青鬼像一只大蛤蟆一样蹲坐在天一殿的正脊上，四方形态各异的威仪脊兽倒成了陪衬之物。朗月照宫墙，冷风撞金铃，一时间氛围凛冽到了极点。脊顶上盘桓的巨物俨然一尊降世魔神，而他肩上那个在月光的照拂下格外醒目的单衣少年，愈加神秘，更显得像是一只鬼魅。

幽河皇帝目光暗沉，冷呵一声，龙行虎步地向殿内走去，“御龙破天。”

声音不大，只是刚好被高处的少年听到，但又似乎因为檐下泠泠作响的风铃，没有听清，“龙驭宾天？嗯？”

正思量间，殿宇四角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一晃眼，数头石龙从殿内破开殿顶，一飞而上。青鬼见势，一跃而起，从尾部拽住一头石龙猛然挥出，正好拦腰打在另外一头石龙上。两头石龙轰然碎裂，迸射而出的飞石像坠星一样散落各处，逼得皇庭内的朝臣士卒四处逃窜。

天一殿穹顶上的瓦片，塌陷下去了一大片，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空缺处照出来的烛火之光，竟比天上的月光更盛。热酒炙肉的香气也紧随着那束温热的光亮飘了出来，少年猛吸一口，“人间富贵好呀，可怜我走了那么远的路，还是第一次见。”

“你若就地伏诛，这些个的东西，黄泉路上，朕断不会缺了你的。”

“你或许是个慷慨的皇帝，”似乎是站久了脚酸，又或者是青鬼上蹿下跳少年站着不稳当，他索性坐了下来，“但为什么不直接把你送走，剩下的富贵不都是我的？”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摆了摆脑袋，“不对，我要什么富贵？这算什么富贵？我只是要御龙图，你若把它给了我，你继续做你的皇帝，其他事儿我不管的。”

“呵，这世道艰险至此，没了御龙图，幽河如何在这乱世立足？”

“这一方乱世不是你的手笔吗？还让你自己举步维艰了？”少年笑道。

“朕若不作为，诸国间的征伐可能现在还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