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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楼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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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年1月1日

距离离开地球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十年整,但据离所能探寻到的有生命存在的星球还遥遥无期,最理想的情况是,到达那样的星球可能还得花上两百年左右的时间。遗憾的是冷冻休眠装置出现了故障,我无法“暂停自己的生命”了,换句话说,我无法在飞船到达下一个星球前活着登陆,所以,我必须做好在这里度过余生的准备。

312年1月2日

可是在这里,在这架飞船上,枯燥乏味的生活我已经熬过十年了(那破装置一开始就出现了故障

这十年里,我将这飞船上所有能体验的娱乐项目都体验了一遍,但仍然经不住那漫长岁月的煎熬。这几天来,我总是面对着窗外茫茫无边的虚空发呆,虽然飞船仍以光速驶往目的地,但我却感觉自己的生命同这架飞船永远地被禁锢在停滞的时间长河中,不再前进。

312年1月3日

“将人类遗种播撒至新星球”的任务恐怕是完不成了。我切断了客厅中的所有能源供应系统,只保留了“烹饪食物”和“清洗衣物”的功能,将大部分的能源都留给了飞船推进系统,但我知道,即便是这样也无济于事,只是心中仍然抱有一丝侥幸。

一整天,我都将自己关在这小小的房间之中,只对着窗外无边的虚空发呆,有时候稍不注意,好几个小时的光阴就被我白白浪费掉了。

等缓过神来的时候,只有无限的孤独与寂寥陪伴左右。

312年1月4日

今天闲来无事(其实每天都闲来无事,在房间的计算机里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功能,它可以改变房间玻璃墙的背景,有荒野沙漠风格的,有深海迷航风格的,还有繁华城市风格的等等。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城市风格的,换了背景之后,心情莫名好了许多。我盯着“楼下”繁华的街道出了神,它和我曾经所呆过的那个地方是何其的相似,因而我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许多过去的记忆,它们依旧璀璨辉煌,如同某个夕阳下,余晖铺撒在滨海边城那样难忘,轻涌的金浪和高楼的金光,一并在夏日的记忆里回荡。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虚幻的假象,但它仍然在此刻抚慰了我空虚的心灵。

312年1月5日

今天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想要去实施,那是昨晚彻夜未眠时涌入脑海的结果。

我希望自己能迎来一个全新的人生,一个没有过去忧伤记忆的人生,没有当下忧虑生活的人生,我决定要为自己制造一个“空中楼阁”,那里没有回忆。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我会将手边的棒球棍挥向自己的脑袋。

到这里为止,我这才算是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全貌,真相令我大吃一惊。

我的过往、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此刻在我手中这本小小的日记里重见天日。我的心里掠过一丝欣喜,但更多的是其他复杂的感觉,五味杂陈。

至于欣喜之事,是因为我在这本日记的末尾页发现了一些代码,根据其中内容的提示,我想我很快就能掌握走出这所房间的方法。不仅如此,里面还记载了目前关于我所在的这架飞船的诸多操作方法。

我想,我马上就能适应航天员的生活了,全新的、自由的生活正在向我招手。

我按照日记本里的指示,操作着那台巨大的计算机,输入一连串代码,伴随着激烈跳动的心脏声,和那难以按耐的狂躁。

片刻过后,一阵厚重金属的响动声过后,那扇经年久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这一幕场景时时出现在我的梦里,而今天,它出现在了现实。眼前的一切使我恍惚,待内心平静之后,我缓缓地迈向了出口的方向。

我来到大厅,这里昏黑一片,可以想象它被黑暗裹挟着度过了九年的孤独旅程,旅程的尽头是什么,或许它和我一样无法得知,它会在这里静待我的出现吗?

只是此时,我打开了大门,为这里投射进了一柱光线,为这虚空一般的被时间遗忘的空间送进了微不足道的光线。

我按照日记本中的记载,按图索骥地操作着大厅的“照明系统”,片刻过后这里被送来了充盈的光亮。刺眼、孤寂的亮平铺在四周,无声无息。

我漫无目的地在飞船里走来走去,如料想的一样,这里空无一人,无论是大厅还是飞船的其他房间,在被开启之后,都如同一双空房老人的目光注视着我,大厅的灯光填不尽角落的阴影,整架飞船上只存在我这么一个生命体。徘徊在如此孤行的人造“建筑”之中,随着尘埃漂泊,这既是文明的里程碑,也是文明的墓碑。

一股更为强烈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我甚至发现了那两台没日没夜为我工作的“自动烹饪机”和“自动洗衣机”,应该可以这么称呼它们吧,至于到底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因为那也没有意义。

环游了飞船一遍,最后我的注意力被玻璃窗外的茫茫宇宙所吸引,我养成了一个和日记本中的主人一样的习惯——对着窗外发呆。我希望在某一时刻,眼前能突然出现一种完全不同的景象——一颗充满生机、满足生命基本需求的星球出现在我的眼帘,但这样的愿景从不曾出现。

我无法得知这架飞船的行程,也无法做出任何更改的举动,原以为逃出了“牢笼”的我,此刻才明白自己不过是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牢笼”。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飞船里漫无目的地徘徊着,说来也挺讽刺的,这样的场景看起来似曾相识。

后来,我想通了,我按照先前的方法,切断了客厅中的所有能源供应系统,只保留了“烹饪食物”和“清洗衣物”的功能,并且最后回望了一眼这里的一切,毕竟下次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回到了先前所在的房间,保留了所有先前的布置,将金属大门关上,并将日记本重新藏回了原位。

我看了看脚边的棒球棒,而后弯腰拾起它,准备用它挥向我的脑袋。突然,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俯身将那本日记本抽了出来,并撕下其中空白的一页,而后,用抽屉里的笔在上面写下如下话语:

请努力地活下去,离开这个房间的方法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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