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这个暑假刚刚开始的那几天，潮湿的天气还让孩子们有些静不下心来，但那份潮湿在第三天就被随之而来的高温所吞没了，天气预报也说明将来的两周几乎都是大晴天，虽然气象是多变的，但是这个好消息无疑会让人的心情变好。孩子们也开始逐渐意识到这是个带着泡沫和足球的夏天。
“你知道吗？我上次也来过这里”，左边骑在白色旅行自行车上的男孩对着后面的男孩如此说道，他的背上背着一个灰色的双肩背包，佟鱼荔骑着深蓝色的公路自行车跟在他的身后，他的白短袖上是一只蓝色的富有艺术风格的蝴蝶，蝴蝶像是直接由颜料浇出来的。佟鱼荔看着他的后背说道：
“你出发之前不是说过一次了吗？”，空听笑了笑，然后稍微扭过脑袋说道：
“嘿嘿，这就叫做找话题啊”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说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在我面前还有您不懂的东西？”，空听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哈，你说像你刚刚说的这样的事明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啊，学习成才也好，留名千古也好，都与这些事情无关，可是我敢打赌那些已经死去而且还留下名字的人绝对也会做这些事情，无论是在成名前还是在成名后”
“啊？你是故意为难我是不是啊，还有你每天都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干什么？”，空听又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提高了很多分贝。
“只是单纯想不通而已，我看了那么多书，多少都得有点疑惑吧？”
“嗯这个问题啊，我个人认为你开学后去问老师，或者等阿姨回家后你直接去问她，至于现在，我们需要关注的是”
“别岔开话题啊”
空听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
“怪不得你没有什么朋友，死脑经”
“额那我就说说我的理解啊”
“行吧，反正我也很闲”
“我个人认为啊，这些事情其实是有意义的，只是我想的意义和做了这些事情获得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我才会觉得没有意义和浪费时间”
空听低着脑袋，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的笑意马上就要从眼睛里蹦出来一样。
“你觉得呢？”
“我觉得吧，哈哈哈哈哈”
“额”，佟鱼荔有些摸不着头脑。
空听止住笑声，表情里带着些生气地说道：
“你就是想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没有啊”
“不行，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暴击，中午请我吃雪糕吧”
“好，还是抹茶味的是吧？”
“不，今天吃菠萝味的”
男孩们在凌晨出发，那个时候天还没怎么亮，路灯还是照明的主力军。现在他们头顶的天空已经被照亮了大半，深蓝色的天空中夹着几分金黄，对于这座处于二线以下的城市来说，清晨的城市还处于休眠时期，车辆不多行人很少，男孩们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一边笑着一边聊着一会过去之后要做些什么。他们很快就骑出了他们居住的地方，这是他们早在暑假开始前就计划好的一次旅行——男孩们决定一起骑着车去门左市玩两天，空听家在那边也有分店，男孩们计划这两天就住在这边。当佟鱼荔抱着会被责怪的想法去征求父母意见的时候，男人虽然看上去不太高兴，但还是同意了。
“哦，期末考试的成绩昨天晚上出来了”，佟鱼荔抬起脑袋望了眼远处的天空。
“诶，那成绩单呢？”
“好像是开学了才会发给我们，现在成绩会挨个在家长群里发给家长”
“真狠啊”，空听咂咂嘴，前面迎面驶来一辆黄色的轿车。
“哈哈哈”，轿车的声音盖住了男孩们的笑声。
“谁跟你说的？”，迎面来的风将空听额头的头发吹气。
“爸爸”
“叔叔是初中部的教导主任吧？怎么知道小学生成绩的？”
“不是知道学生成绩，而是这段时间因为一些缘故暂时不发实体成绩单，这个事情初中部和小学部是一样的啊”
“原来如此”，车辆开始渐渐变多了，男孩们离驶出城区还要一段时间，他们往马路一边靠了靠，同时放慢了速度。空听忽然开口道：
“真好啊，教导主任这个职业”
“哪里好？”，佟鱼荔眨眨眼睛。
“啥都不干就可以拿钱啊”
“哈哈哈，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啊，既然它是一种职业，那么必然就有需要它，非它不可来做的事”
“可是我没看见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干什么事情啊，无非就是在学校里走来走去瞎指挥，还是说其实只是我看不见，又或者只有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很闲？”，空听一只手脱离把手做了个像是指挥一样的动作挥了挥手。
“这个嘛，关系大概是这样的，教导主任管教师，教师管我们，所以我们才看不见吧，而且你想那么多学校活动，考试的试卷，安排，总不可能都是校长出面谋划的吧”，男孩们压过了一道减速带，车身抖动了几下恢复了平衡，佟鱼荔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晃动了两下。
“这个好像也对”，空听坐起身子，按响两下车铃，车身扭起弯来。佟鱼荔看向空听问道：
“那空听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空听回过神来，没有节奏的自行车也开始变得稳定下来。
“这个啊，我以后想要做个可以创造一些实在东西的人”，空听说着换了下挡，双脚的活动变得吃力了一些。
“比如呢？”
“比如设计师，发明家，工程师之类的”
“这样啊”
“那你呢？”，空听又换回来，猛地加速超过了佟鱼荔。
“没想好”
“哈？亏我这样说了一大堆，原来你是想要让我丢人对不对”，空听的车子慢了下来，佟鱼荔从他的后面跟了上来。
“没有哈哈哈哈哈”
男孩们很快就骑出了小城，外面的道路两边都是果园，远处还可以听到装着什么东西的重型卡车往这边行驶，两边的山里回荡着鸟鸣，他们的衣服被袭来的风掀起，衣服在男孩们的后背上浮动着，风吹得他们的脑袋凉飕飕的。公路上飘着一种古怪的味道，像是某个淘气的孩子将各种莫名奇妙不知姓名的饮料混在一起后浇到了某种植物上，然后这样那样的气味黏在花香里，和着夏天的风飘进游客们的鼻子里，气管里，还有肺里。
他们在骑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停在了某处的河边，在树荫下嬉笑打闹了几分钟之后又重新骑车上了公路。临近中午时男孩们来到了一家便利店，看店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虽然这两个孩子在使用热水的时候有些冒冒失失的差点将壶打碎，老人却并没有生气，笑着说让他们小心。当男孩们坐在门前吃泡面的时候，门前忽然又来了几个骑着电动车和摩托的人，他们还没有停稳车就大声地跟老人打着招呼，声音沿着公路两边有限延伸，压缩，他们看上去像是老人的熟人。
“鱼荔你骑过电动车吗？”，空听将泡面放到一边的空椅子上问道。
“没有”，老人在柜台前看着他们笑了笑也大声地回应，那几个人说着话大笑着走了进去，佟鱼荔回头看了一眼店里聊天的几个人，嘴巴里还嚼着泡面。他忽然问道：
“你说为啥这里会有家便利店啊？周围又没什么人”，
“谁知道”，空听将果汁放到了另一张椅子上。他将饮料吞下去之后接着说道：
“反正我是记得几年前就有了，只不过最近似乎翻新变大了一点”，他抬起脑袋看了眼屋檐，脖子上滑落了一滴汗水。
店里的几个人抬出张桌子围坐在一块，男孩回头发现他们坐在一起在打牌。
吃完泡面后，男孩们坐在便利店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对面的山，佟鱼荔抱怨汽水有些太冰了，握着瓶子的那只手都要被冻僵了。店里的老人和其它来客坐在一起一边吹着风扇一边打牌，他们眼前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灰，里面还放着一些卫生纸还有什么糖果的外包装。
店里混着消毒液，香烟还有汽水以及辣椒的味道。
在便利店的旁边还有一个桌球室，男孩们上厕所的时候进去瞧过一眼，里面摆着三张台球桌，只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在靠里那张桌子上打台球。
“鱼荔，你喜欢打桌球吗？”
“嗯，了解过，但说实话没有太多兴趣”，他将吃完零食的袋子拿起走向旁边的垃圾箱，心里已经想着或许空听又会说“你为什么没有兴趣之类千篇一律的话，同时又思索着如何应答。
“这就奇怪了，你是不是只对看书有兴趣啊？”，佟鱼荔眨眨眼。
“是对这个世界感兴趣啊”，他拍拍手然后走回来。空听歪着脑袋眨眨眼睛问道：
“那你为啥对这些实在的东西不感兴趣呢？”
佟鱼荔楞了楞，踏上台阶的那只脚左右歪了歪，他稳住脚，然后看向空听，空听看着他的表情疑惑着眨了眨眼睛，刚刚打算开口的时候佟鱼荔却忽然笑了笑，接着他说道：
“你说的对”
然后佟鱼荔就拉着空听打了几分钟的桌球，因为都是第一次打的缘故，所以打的很笨拙，打出去的球不是软绵绵的就是会意外的飞出球桌。另一张桌子上其中一个打台球的人靠到球台上告诉男孩们应该怎样用杆，怎样打球。但即使是这样，男孩们也还是玩的很开心，而且到最后的时候他们也慢慢掌握了一些技巧，至少可以保证下次打的时候可以像模像样了。
当男孩离开便利店准备再次踏上旅途的时候，才刚过一点，阳光已经晒到了自行车上，橡胶车座摸上去就像装满了沸水的气球一样。男孩们用冷水擦了擦车，然后挪到阴影里等车身凉下来之后才重新骑车上路。湛蓝的天空里塞满了泡沫一样的云朵，刺目的阳光把它们穿透，让它们的白色变得透明。地面上的各种颜色也在男孩们的眼中变得炫目起来，空听会在车道上没有什么车辆的时候忽然大声地怪声喊叫，佟鱼荔一开始被身边的男孩吓了一跳，然后也模仿着他的模样大声地喊叫起来，他们的声音像被吹进了那片气球一样的炎热公路上，胀起来，将天空都顶出一个尖角。带着刚刚喝过汽水的快感，还有泡沫状的喜悦，他们的声音涌入山里，惊起虫鸣和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