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五世（1 / 2）

老吴敲响了紧闭的家门，道：“我回来了。”

这已经是他离家第三天了，他感应到离就在屋子里。可面对自己的不辞而别，离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老吴茫然无措。

老吴推开房门，一碗白粥和一个空碗摆在大堂的桌子上。向房里看去，离一个人坐在床角，抱着自己的膝盖，眼睛有些红肿，眼圈也有些发黑。

老吴走近，在床边坐下，抱着离的肩膀，道：“我回来了。”

离的身子有些发颤，许久才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别人，五年前你问我王后苏氏的时候神情就不对……你的解释我当时也信了，后来你隔三岔五偷偷外出我也没管你……五年无嗣是我的错，我们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银钱。城东王老汉去年生病卖掉了田地，我们可以把他女儿接过来给你做小，我瞧过她，也算俊俏……如今兵荒马乱，你去寻王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老吴闻言，愣了愣神，眼神空洞带着茫然，离以为老吴默不作声，是不想要她，于是又小声哭泣起来。

当一个谎言说出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它。老吴没想到离的直觉竟然如此精准，直接猜出他和吕素素相识，也没想到离会推测出许多莫须有的事物。

老吴连忙抚着离的背，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老吴曾经听东海的师兄传授哄女人的经验，首先无论有没有错，都要先承认自己的错误，将自己“犯错”的主要原因推给别人，其次回忆过去的美好，最后表达对未来的憧憬，顺便给予一个保证。

“这三步下来，再冷傲的女人都对你没了脾气。”那位师兄如是说道。

老吴整理好思路，对离沉声说道：“抱歉，是我的错，我不该不与你道一声就出门的。”

“你说的王后，我确实是不认识的。这几次出门，只是想找回我的剑。”老吴决定不承认自己认识吕素素，他是笃定离不知道自己保留有之前的记忆，以后的陆璃也无法对他问责。

他拿出了青丝剑，“你看，我的剑被人调包了，我趁着这次兵乱成功将它取了回来，你不用为我过分担心。”有物证在此，老吴气定神闲。

“这五年来，我想我们也算知根知底，相濡以沫。无嗣之事我是从来不在意的。我本来就是个孤家寡人，有安心之处对我来说就已足矣。你还记得当初我答应留下来的时候，你挖出的那坛酒，还有你费尽心思做的几个菜吗……”

“我怕你嫌弃我……”

“我从未将过去忘记，所以我更想将这日子过下去。你看我们的银钱是不是渐渐多了起来？我伐竹你捆扎的日子多么祥和？无嗣又如何？有你在足矣……”

听到这里，离早就停止了抽泣，特别是听到“有你在足矣”的时候，眼中更是泛着莫名的光彩。

“可是我没想到”，老吴话锋一转，“我们之间不知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隔阂，竟让你对我产生了误解……”离安静地听着，脸上充满了自责。

“呵，攻守之势异也。”老吴内心想道，“这些哄人的话术，对陈菁说只会引来嗤笑，她会直接看穿自己的念头。若离有着之前的记忆，恐怕也不会被自己影响。不过如今的她，心境受心魔影响太深，说这些话倒是正好不会被看穿……”

离听完了老吴的话，脸色变得羞红，靠在老吴的肩头，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老吴刮着离的琼鼻，调笑道。

离的脸色更加红润，突然，她拨开老吴的手掌，吻上他的唇。老吴上半身被压在床上，面对这么主动的离，也是深感诧异。

“要我。”细弱蚊鸣的声音在老吴耳边响起，身上的佳人吐气如兰，身躯一片火热。

“海誓山盟哪里比得上坑蒙拐骗？”老吴抚摸着火热的娇躯，想道：“只要不被识破，坑蒙拐骗就是海誓山盟！”

白天的城中因为这几日的兵锋显得有些安静，但某处的床板却不甘寂静，在晴空万里的天空下“吱吱呀呀”地叫着，仿佛不堪重负，片刻不得停歇。

……

这一世，老吴活了六十五年，离在他死后也相继离世。老吴在这些年中，将太阴天月神功和大日曜法相继入门，身劫、魂劫、心劫相继度过，可离仙境只差临门一脚，怎么也跨不出去。

“只是体验境界，又不是真正的修为，有什么好可惜的？只有你融入的太阴之精和火鸦王羽是真的。”陈菁的声音凭空在老吴心中响起，“体验一下更高的修为，对将来也有好处。修行就像往杯中倒水，对道的感悟能让杯子扩容成木桶。境界到了，突破就是时间问题而已。抓紧时间进入第二世吧。”

老吴看向自己的玄胎，那里元神坐于天地中央，头顶九片火鸦王羽炙热生辉，脚底太阴之精化为无尽阴海。在融入阴阳神物时，陈菁便提醒他注意阴阳平衡，毕竟太阴之精乃天地神物，在这世间独一份，而火鸦王羽，据陈菁所说，是远古一只火鸦王的遗留。幸好太阴天月神功层次也极高，对阴属神物的控制也更强，不会轻易令二者失衡。

第二世，老吴化作一个书生，因缘际会救了一只白狐。后来白狐修道化为人形报恩，书生却早有家室，女主人是陆璃。白狐于是看着这两人生老病死，最后隐于山林。

第三世，老吴又化作一个书生，机缘巧合，将一个流落于荒郊的美艳女鬼从大妖手中救出，送入轮回。老吴进京赶考，金榜题名，做了陆宰相的女婿。这一世，是七十三年。

第四世，老吴出身北域魔族。魔族南侵，劫掠中原，老吴却缕缕放过剑宗一个叫陆璃的小娘子。最后老吴叛出魔族，与陆璃南避战端，却被人族围杀，二人双双陨落。

“人妖鬼魔四道，这四世中最能让你历练的便是人魔二道，你却这样草草了之。”陈菁的声音传来，老吴颇为窘迫。魔道世界中他的修为起点是仙人境，作为一个魔将，在战时通敌，人魔二族都容不下他和陆璃，最后被人围杀。

“那女子好看，直接掳来做妾便是，何苦浪费一世机缘？”陈菁说得这样直白，让老吴无地自容。

“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我也未曾瞒你。你的血脉十分亲近这片天地道则。当时在万陨山，抓你让你与那女子双修取莲。”陈菁话锋一转，讲起了另外一件事：“只有魔界能允许魔族成神，可是魔界在数万年前破碎。魔族在人界成神，只能欺瞒天意。当时我还不知道，以为用阴阳道法解开阴阳轮回莲华即可，谁知莲华有此天地意志，我不得用。最后想到之前借你血液疗伤便察觉其中似乎有种物质，我称为道源，此物我也解释不清，反正缠上了因果、命运。我本是不想再染指，可当时破境心切，愿为突破牺牲一切，弃了这清白千年的躯体又何妨！”

“成神后，命运之道、时间之道大为精进，又去了一趟昆仑阙，搜了一遍天宫遗址，在宿命池前看到几缕光影，倒也推算出几分未来。”

陈菁的身形显现，在意识海洋中如同元神对话：“你的念头我全能捕捉到，你看到我时想的什么我都清楚，但敢付诸行动吗？”

“最后一世是仙界，把握好和那剑宗小女孩的关系。在这个心魔营造的世界中被人杀死，我反应慢些你们就真没了。吕素素用两世才补全的神魂，你也知道不易。”

“修为，才是立身之本！”

老吴心里感叹道：“难怪感觉白狐和女鬼似曾相识，原来是吕素素修补神魂的过程。只不过不知她再此醒来，用魔种补全的神魂是不是她了。”

忽然想起陈菁能捕捉念头，老吴脸色颇为尴尬，“也不知这是什么境界才能用的术法，又如何能够提防。”

刚想完，便听见陈菁说：“圣境修士皆可，但对神魂消耗颇大，因此圣人也不常用。我自觉无太大负担，当然我也不善将一个人的无数念头分开剖析。”

“你还不擅？”老吴怕被陈菁捕获了心声，不知如何吐槽，却发现根本提防不了心声吐露。

“还有最后一世，快去吧，别嘀咕我了。”陈菁说道。

一切场景缓缓消散，老吴再次进入轮回。

这一世，他作为天宫四大战神，掌管天河。为更好感悟陈菁给的功法，老吴时常去日宫天子和月神处论道。其中多有真知灼见，老吴受益匪浅。时西方佛界欲传道中原，便传出流言，或挑拨离间，或暗中策反，使天庭贬谪数十人，老吴亦在此列。

仙道世界在这里便结束了。老吴历经人妖鬼魔仙五世，在仙界中最后的境界是大罗金仙。

老吴睁开眼，面前的蛇尸傀双眼彻底化为白瞳，胸口处有一个平滑的切口。陈菁就在一旁，手中握着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脏。

老吴神海中五世记忆汹涌，无数道则感悟向他神魂冲去。陈菁向老吴眉心点出一指，助他稳住神魂。

“七窍玲珑心，不愧是远古传说之物。你身上必是有大气运的，否则怎么会屡屡撞见神物？那个小丫头要醒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做。下次再见面，我估计就要与你同行，届时你护着我可好？”陈菁娇笑道，柔荑抚摸老吴脸颊，随即身形消失不见。

陈菁一走，老吴连忙走到陆璃跟前，扶起撑住陆璃。陆璃缓缓睁开眸子，微微失神，还不自觉往老吴怀中拱了拱，顺手向小吴摸去。老吴浑身一个激灵，陆璃也瞬间反应过来，耳根子绯红一片，连忙起身，召出剑来怒斩蛇尸，连砍三四十下才肯罢休。

“陆仙子？”老吴叫道。

陆璃的心有些乱，她在幻境中过了五世，四世都和老吴上了床，还全都是自己先提出要求的。如今骤然醒来，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却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陆仙子？”老吴又喊道，还握住了陆璃的手。

陆璃心慌意乱，终究没挣开，强壮镇定，淡淡说道：“你受幻境影响太深了，到现在都分不清现实。”

陆璃的脸红出卖了她。相处四世，老吴早就了解到陆璃的坚韧要强。除非万不得已，她绝不会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

一切话语都是多余，老吴直接吻向陆璃的唇。

陆璃挣了挣，终究没有动弹。

良久，老吴在陆璃耳边说道：“幻境所言，亦是我的心声。”

两人相拥，彼此的心跳节奏如一。

又是七天。

清风明月小竹楼，这是陆璃的随身洞府，二人从中走出。

那日从心境中出来，将这片空间寻了个遍，二人都未找到吕素素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