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汁与鲜血（2 / 2）
孩子们都很吵闹，但他并不想要求大家肃静。因为他认为一个幼儿园就应该有幼儿园的样子，一个幼儿就应该有幼儿的样子。严格来说，他很讨厌山本女士。他认为自己作为一个幼儿教师，是一个神圣的职业。他根本不认为山本园长制定的课程是属于幼儿园的课程。
“这是对孩子们的玷污！”这是他的原话。
他狠狠的皱了皱鼻子，这种特别的洗洁剂真是捉弄人。山本女士雇佣那个公司里的钟点工，完全是贪图这个公司的钟点工，他们会自带洗洁剂。他的鼻子都快失灵了，全学校都是这个味道。
“我是叫江户川艾伦的，是你们的国语先生。”他在说到“艾伦”时左眼皮厌厌地跳了两下，他很讨厌这个名字。
艾伦瞥了眼他恐怕不会用到的橡木讲座，随时一撇是他的习惯。
江滩上不知为何有一张一看便是被无数小手碰过的传单，那是一切在鹿鸣町生活、工作的人都熟识的传单——历威家政有限公司的传单。
怎么会在这里？反正也与他无关。艾伦默默的想。
今天是他的一生将改变的一天，是个神圣的日子。在这之前，他只想忍着呕吐上完这堂课。
下课了，这对这个班里大多数孩子来说都是难熬的四十分钟。关键是这位先生不知道为何讲着讲着就卡壳，本来就听不懂，这些听不懂的东西还一段一段串联不起来。让大多数孩子都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
小丹又在和光君讲悄悄话了。真好啊，他们两个在上幼儿园之前就认识。班里面大多数孩子都这么想。
只有睹秋津冷眼看着这一切。她多次看到山本光红着脸瞄着自己。真恶心，恐怕跟那个安倍丹讲的是关于自己的事情吧。
我可没兴趣跟这些幼稚的小鬼谈恋爱！貌似早熟的睹秋津如此想到。并且手开始有规律的摆动着，这是她的惯有动作，只要一遇到实际上自己并不明白的事。
第二堂课是美式英语课，在十点开始授课。
但英语先生明明就在课室门外，但就是不进来。只是和谁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打电话，一会小声如蚊子细营，一会大声如佛寺钟鸣。说话很模糊，内容很难听得清。
大家只知道带她进来时，眼前仿佛蒙着泪与绝决。
她深吐一口气，以一种很阴森的语气说道：“大家好。我是叫宫本由美的，是你们的英语先生。”她没有说“今后”。
山本女士一直很推崇美式英语，可能和她曾经在美国生活过有关。如果不是他们的亲戚，前东京都警视总监高木秀吉于二零零一年九月一日自杀，并留了份遗嘱说要将所有遗产给他们。他们可能根本就不会回来。
宫本由美很气愤的拿出了一本书，上面是用英文写着的《圣经》。
她想，这必然是故意的。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整堂课都是没有感情的念经声，大家听的昏昏欲睡。
当宫本由美踏着下课的铃声拿着书愤愤离开时，大家都是欢呼雀跃。
“‘恋人’吗？没想到……”睹秋津走到光君跟前，冷冷地跟他说了自认识以后第一个悄悄话。
光君很奇怪。等到睹秋津走开后，都没反应过来。“唉？”
第三堂课，十一点开始。是数学课。
这算是最正常的一节课了，当然也是相对而言。教的是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
授课的老师名叫伊藤赤间，是个履历很干净很普通的人。
在经历前面两节课的洗礼后，大家对这来之不易的相对简单的课程格外珍惜。整个课堂都很活跃，到处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怪不得呢。他想，这已经是他无数次这么想了。
看来那个决定是正确的。
光君在这堂课上特别活跃，很招伊藤赤间喜欢。他非常高兴的拥抱了光君，并拍了拍他的肩。
光君开心的眯了眯眼睛，这算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抱呢！他很高兴的拍了拍伊藤赤间的肩。
安倍丹也很为他高兴。
睹秋津若有所思。整节课下来，她仿佛还在思考那个词汇。
第三节课也结束了，光军目送着伊藤赤间离开。
接下来是十二点，该午饭了。在午饭的时候光君与小丹很亲密的说这话。
“小丹，真的要你陪我吗？”
“没事啦。既然光君这么怕你妈妈，小丹自然应该陪着光君呢！”
“如果，她一生气连你也打了呢？”
“那就把小丹给打了呗。光君也要想开点，怎么说都是你妈妈给你开小灶呢！”
“嗯！对了，我们还是快点吃吧！知道了又得被妈妈骂了！”
园长办公室里的青铜正义女神抱命运之轮钟通告着十点半的到来，山本女士有些困。
于是她拿出自己那有剧烈味道的安眠药，闻了一下。她经常这么做，因为这种刺激的像薄荷的味道能够让她清醒。并且能够让她看起来很古怪。
她觉得让自己显得古怪，是很刺激的事情。所以她才需要更多的钱。所以，她喝了口葡萄汁。是以大化传承幼儿园的名义请的一个保姆倒的。
她叫铃木知子，是历威家政公司的一个保姆。好像同时打两份工呢。并且因为另外一份工给的钱更多，所以她去那边工作的时间更长点。
一个电话打来，是酒店让她担起作为一个监护人的责任，帮他儿子交住店费的电话。
她厌恶的应付了几句，便狠狠挂断了。
她又喝了一口葡萄汁。她很喜欢葡萄汁的气味，虽然对大多数人来说分辨不出来，但她就是能分辨出来。这瓶葡萄汁到底怎么样，她只要一闻就知道。
可惜因为洗洁剂的味道太大，害得她鼻子有点塞。
她听到推门声，那是她儿子要来接受辅导了。
“光，你来了？就像往常一样，帮我在门口立“休息请勿打扰”的牌子！”
光君与小丹听话地立牌子在门外。
山本小姐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她现在想快点结束辅导。因为今天十二点五十分，她还约了个人。
比自己所谓的儿子更重要的人，她顽皮的想。
“妈妈，你在想什么呢？”
“想你的未来。光。”她严肃的说，略显疲惫的眼神神似将枯萎的黄玫瑰。
日光没怎么移动，但是圣甲虫肯定，太阳确实移了一点。那是天地进入十二点五十分的样子。
安倍丹与山本光疑惑的走了出来。
“不像你说的四十分钟啊。为什么呢？”
“对呀。为什么？”光君很疑惑。
人来人往，但是当大家看到园长办公室门前，那赫然“屹立”的“休息请勿打扰”警示牌，便胆战心惊的自觉绕道走。
没人注意到，这中间似乎有几个人进入了园长办公室。
说实话，也绝对不可能有人注意到。
下午四点半，离园长例行讲座只有二十分钟。园长还没出来。
“如果是休息的话，未免也太久了吧。况且，园长就算是再古怪，也不是跟钱过不去的人。”保姆铃木知子仿佛很担心地自言自语。
她撤掉了“休息请勿打扰”警示牌，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黑色的木地板啊，开了无数朵鲜艳的红花。白与红，构成了山本秋生如今凄美的脸。她的腰部，利落的开了一道口，可能有点大。就像，操着一口山本小姐所喜爱的美式英语的《小美人鱼》中的章鱼巫女一样，也可能像小美人鱼。说不定呢！
这么美丽的画面，最挑剔的夕阳都要慢慢的拂过。怎么只能有一个人独享呢？
一阵尖叫划破了幼儿园的天空。那尖叫很剧烈，但让听的人除了恐慌以外还生出了一种疑惑。为什么？人们能够从一声尖叫声中感觉到——尖叫之人那寒冰般的冷静。
警笛声呜呜而来。阳光留念地看着那幅凄美的画面，不舍地坠入山崖。最后一丝光亮，落于血泊之上。它们仿佛在晃动，好像摇曳的妖艳的彼岸花。
玻璃碎片，就在一旁。
全是一片殷红。
谁能明白，这些是葡萄汁还是鲜血？
所有熟识山本秋生之人，并一切不熟识她的人，无论知晓还是不知晓此间发生之事，都如此狂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