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地穴(二)(1 / 2)
它红得像少女初夜的血。
再贴两张大红喜字就可以作洞房。但它没有,还点了两根白烛,点着怪异、不和谐的氛围。
床头有穿嫁衣的纸人,模样可憎。被子下面没有东西。
其余的布置有些破旧,甚至像古早乡下的茅草土房。透过窗只有剪影似的山和夜。是画的。
但妆镜台还在,只是镜子支离破碎。衣柜也在,但只有一套叠放整齐、崭崭新新的大红嫁衣。
“来吧,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
窗在摇晃,阴风吹入,吹灭大半蜡烛,只剩床头那两根白烛,映着纸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摇曳。
它一手指柜,一手指我。
“有物欲赠君,不愿白送君。且还美物来,清风两不欠。”
我脱下衣裙,叠好放进衣柜,顺走了嫁衣。
我以为这就完事了,可走到门口,纸人忽然爆发刺耳难听的尖叫,老天爷啊那真是地狱的声音,我觉着整个房间的东西都疯狂地跳起来,喝醉了都没这么晕!
“拿走我唯一的东西!你拿什么来偿还!”
纸人歇斯底里地怒吼,我往回走,寻求它的宽恕。
“嘿嘿,你果然还在乎我。我们等量交换,取我的嫁衣,还一件红裳。”
红裳?意思是让我把那件白裙染红吗?
“能告诉我哪里有红颜料吗?”
“嘿嘿,你的红心里不就流着红红的东西吗?拿走我珍贵的唯一,不就该拿等价的东西偿还吗?”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我拿起白裙左右翻看,思考我的血够不够……
就在这时,为我着想的朋友说道:
“我有办法,你退开一点。”
我照做。接着我便看见大片的血蝩从不知名的角落里爬出。
它们聚集在铺平的白裙上,接着,外面的虫子将其碾压,爆裂出的汁液将裙子染红,而每一次这样的破裂,所有的虫子都会爆发出痛苦的尖叫。
里层的虫子被碾碎,然后像剁肉一样被反复打击,争取流出更多的汁液。而最后的碎末,则被竞相食用,所有的虫子都会发出满足的叹息。
最后几只虫子缩拢身子,亮晶晶的眼睛完美地假装成饰品,拿去交差挑不出半点毛病。
然而面对他期待的眼神,他成千上万只血红的、开裂的、亮晶晶的期待眼神,我一动也没法动。我开口都怕吸入带血腥的空气。
我拉起袖子挥了挥,才有开口的勇气。
“你,没事吧?”
“呀是有点疼啦,谢谢关心。不过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毕竟你是唯一会和我说话的人,作为朋友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变成虫子……没有奇怪的感觉么……”
“都可以接受啦,毕竟现在的我超强的!我可以做到好多好多的事情!不像以前,什么都做不到。我也不废,但需要帮助的时候都不会想起我,我尴尬地站在中间,什么也做不好,没有人理我没有人在意我没有人会对我好……”
“呐,我们是朋友吧?就算是假的是骗我的也请说我们是朋友吧!我求求你了,真的拜托了,我什么都愿意做的,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求求你了……”
它就差来一句“请不要抛弃我”,恳切而卑微的模样,若不是过于恐怖的外表,想必会很感人吧。
我难以言说现在的心理和想法,唯一可以托付文字的是:我觉得我有罪。
所以我用布料包裹我的拳头,碰了碰它一摁就会爆汁的躯体。
“你当然是我的朋友,只是我面前的不是你的身躯,那么我们当然有差异无法等同对待。”
“但我会尊重你的,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也请尊重我的做法。”
他欢喜地点头。他还看出我对猩红、还残留一点浮渣的衣裙的犹豫,便主动调和他无数个身躯运进衣柜。
随即,纸人飞入火烛中灰飞烟灭。
我不再去老师那里打转,而直接和他前往下一个地点。
梳妆镜已经碎得渣都不剩,地上有一堆木屑。然而我看不出这是什么房间,周围似乎摆放着什么,但火烛的摆放很巧妙。
所有的光都集中在一幅挂着的水墨画上。
画上的女孩我见过,正掩面哭泣。然而只画了一半。另一半则是枯骨,却挥着三尺寒剑。
画上道:深情负,怨难消,入不得黄泉,还枯骨。
没有提示音,他也不说话,我甚至没看见他。
于是我独自上前取下了画,只听哐当一声,什么东西从画里掉落。
一个和画中一致的人偶,和一把剑。
我再看那画,只见女孩的部分划满了危险的红线,下面两个醒目的大字:砍了!
这是要我砍人偶的相关部位吗?
我硬着头皮上,每一下都见木偶上染红,房间里哐当似乎有什么掉落,还有极其细微、让人不敢细听的咀嚼咀嚼声。但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只看见女孩似乎哭得更伤心了,而那骷髅黑黝黝的洞眼越发冷冽。
砍到最后,人偶的半张皮掉落,雕刻的眼睛滚到一边。然后,一只血淋淋的眼睛砸在我面前,与假眼凑成一对,直直地看着我。
然后房间骤然变亮。适应后我环视一圈。我本以为已经没什么能够吓着我。我错了。
整个房间此刻堆满了人类的脏器!按相应的位置排列整齐!眼睛下方正是胸膛,肺在我的左手边,而心脏正穿在我手中之剑!风干而逼真的姿态说明这不是模型。
直到突如其来的强光暴力地掀开罪恶的遮羞布。我和他都惊呆了。
他如梦初醒地后退,但湿黏黏的猩红触手还紧紧粘连在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