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银弓守望:泰拉深底】(2 / 2)
+欢迎回来,弗兰肯斯坦十三(frankensteinxiii。+
新鲜寒冷的空气驱散了硫磺和腐肉的气息。黑暗笼罩了房间,兽笼和怪物都隐没其中,消失不见。在我面前,布满灰尘的墙面自我触及的地方荡开涟漪,金色的火花烧掉了污物和增生血肉。
然后,波纹平静,阻隔仿若不复存在。
然后,我看见了那个金色的妖灵。
毫不犹豫地,我抬起武器。
比被愚弄的恼火燃烧得更加炽烈的是一种信仰被亵渎的愤怒。
泰拉深底的妖灵与流行于当时的畸形偶像全然不同。明净的光辉在金色铠甲上流连,雄鹰与雷电的符号漾出光彩。简单的带子扎紧飘逸的披风,黑色长发则随意披散。那一双金瞳映衬下,是世人罕有见到的俊朗面容。
那个被困在地下的男孩会为此流泪,将其当作星辰在夜幕中闪耀,因其与后来降临的救赎者从外观而言别无二致。
但我会愤怒,因为同样的理由。
“你说过你不会欺骗。”
假冒者的嘴角轻轻上扬。这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令我不舒服的一幕。我不曾在于祂相处的时候见到祂露出这样……自然的表情。这让我更加恼火,他这样做显得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模仿者。
“立刻。马上。停止你低劣的模仿。”
我厉声喝道。
+我并未模仿。+
妖灵轻轻地说。金色火焰在他的眼睛里熊熊燃烧。
+仔细看,睁大你的眼睛——我从未模仿。+
没有桂冠,没有光环。他的右手持握着卫士长矛而非烈火奔腾的长剑,飘垂着红缨的金色鹰盔静静托在左手臂弯。这是我在盛怒时忽视的细节,也是出身泥沼的男孩无法分辨的差别。
我隐约意识到了原因。若事实如此,那这的确是一种启示。但我并未放下警戒。他不可能是我们中的一员。
“解释。”
+我知道你没有信仰,或者说你的信仰与神无关。但你知道,在古老的泰拉神话中,神总是照着自己造人,就像人按照自己的形象与性格创造出了神的模样。+
我曾在幼年时对这些幻想抱有兴趣,但这种迷信已经在很久之前就从我的身体里被清理掉了,我也不曾想念它。但如果仅仅是作为一个比喻,那么可以接受。
“继续。”
+如此,你依然不能理解我为何以这样的形象示人?+
“祂的旨意?”
他稍稍偏了偏头。
+不然呢?+
“我不信。”
我紧紧地盯着他,冷哼一声。
“没有谁比祂更了解我。祂尊重我。祂尊重我们所有人。如果祂有任务需要我去完成,祂会直白地告诉我,而不是找个替身对我说谜语。”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挑了挑眉毛。
+你可以猜测一下为什么祂选择让我转告而不是直白地找你谈话。+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解释你的行为,以及,交代你的目的。现在改正还有机会得到祂的宽恕,在你彻底惹火祂的卫士之前。”
我冷冷地止住了这个轻浮的对话方式。我绝对不是万夫团中古板冷峻的一类人,但任务当头,我不介意表现得冷酷。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祂依旧是我们活生生的领袖的亘古之日,祂曾无数次提醒,我们的敌人将不会一直是野蛮人或无足轻重的法师。总有一日,我们将面对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战争。+
+英雄坦荡,面对挑战可以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去奋力厮杀,在阳光下奋起,在阳光下陨落。但是祂不可以。祂面对的困厄一样凶险,但祂不可以失败。因此祂必须潜伏在阴影之中,像一条蛇一样伺机发动最有效的一击。+
+你是祂的战友,是站在他身边离他最近的人。过去是,现在也是,一直都是。你曾聆听祂的秘密,分担祂的忧愁。那么现在,你应该能理解祂的苦衷。+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兵以诈立,以利而动。限制敌方获取己方信息与获取敌方信息同等重要。+他点了点头,+很高兴你听明白了。我们终于在某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继续。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记住我的比喻——神以自己的面貌塑造人,人也以自己的形象塑造神。祂的能力之一是显露出观察者最喜爱的容貌,这个诅咒也可以延续到祂的造物身上。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把我当作模仿者。你的反应正在计算之内,所以所以把它当作一次预演,一个暗示。记住这张脸,卡乌斯。当你看到他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这个比喻的另外一半是什么意思。+
“他?”
+奇迹已经降临,而我们有幸将与他同行。+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说道:
+我必须解释我为什么选择了这样的场合与你见面。并非为了叙旧。这是你故事的开端,也是万夫团的缩影。如今的禁军军团中每一个人都继承自的泰拉贵族的血统,但在这个组织建立的早期岁月里,最初的被选中的人都分享着类似的经历。祂从旧夜的泥沼里擢拔星辰。+
禁军的血脉出自祂的仇敌,这不是一个秘密——军阀和巫婆的子侄,被作为战利品,吸纳为万夫团的一员。
+无数命运的丝线绕过类似的弧度交缠在一起,互为映衬,互为遮掩,并以此藏起最关键的那一根。+
+牢记祂的箴言。卡乌斯。牢记。+
魔女的幺子将会升为金色的星宿,守望极北的天空直到终夜。
一道闪电,一座高塔,妖灵的身形支离破碎。画面归于黑暗。
我又一次听见了兽鸣。从它们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组成了一种低沉的旋律,没有任何歌词,却能让听闻者理解其中含义。那是一首古老颂歌,一曲金属与血肉打在岩石之上的缓慢韵律。
它似乎触及到了我身体深处的什么东西,一段早已遗忘的记忆。亦或是一个我还不了解的未来。
极天终夜,在祀与戎。
陨星落幕,饮羽弯弓。
“卡乌斯·伯勒里斯。”
旋律的最后一个音符是我的名字。这声音太过冰冷,冰冷得不像是泰拉深底悲悯的妖灵。而我畸形的兄弟无从知晓我升格后的名字。
“卡乌斯·伯勒里斯。”
我睁开眼睛。
声音来自我的同类。一个禁军,披挂金黑双色的铠甲,仰望着盛放我残骸的装甲舱。
“威德西尔正在训练场,我暂时接替他的职务。预言提到了即将来临的灾厄。瓦洛里斯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静滞力场关闭。我走下基座,足爪踏上了磨光的金属地板。
“dio?”
“我无意指正,长者。”
黑甲禁军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而又野心勃勃的新面孔。金发,红瞳,皮肤苍白,眼神锐利。他咧嘴露齿而笑,语气依旧如死尸般冰冷。
“但请称呼我为狄奥多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