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一个大胆的决定(1 / 2)
马车再走了差多半个时辰后便进城了,此时太阳已过了头顶。周信按照严和的指示驾驶着马车穿过闹市区,再拐过了几条街,又经过了一座石拱桥,没过多久便在一座别院前停了下来。
严和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八年前,镌刻在门上方牌匾上的“李园”两个鎏金大字依旧光泽如新。严和站在门前心情格外的沉重,想起师弟李思源的死,又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青梅竹马的师妹,他几次伸手刚要触碰到门环时又都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就这样重复了几次之后,他才镇定地叩响了门环,可是一连敲了几次门都无人应答。正当严和再一次叩响门环的时候,有个刚好路过的老叟看到了便上前来说话。
“别敲了,里面没有人。”老叟沉着声音说道。
“老人家,您怎么知道里面没人?”严和转过身来向老人家作揖问道。
“三天前的那个晚上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火,大火把里面的一切都烧没了。”老叟说道。
“那人呢,人没事吧?”严和心中一惊,立刻下了台阶来到老叟的跟前问道。
“别提了,无人生还,实在是太惨了。”老叟直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
“不是啊,我听说这家的孩子逃了出来,是孩子的母亲奋力将他救出来的,但这位母亲就不幸了,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中葬身了火海。”严和还没从老叟的话中反应过来,这时两个中年男子向他们走了过来,其中的一个中年男子边走边说道,“可怜呀,那孩子不过七岁的样子,如今父母双亡又无家可归,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您是不是见过那孩子,那孩子现在在哪?”严和总算是听到了一点好的消息,于是迫不及待地插嘴问道。
“这位先生,你刚才没听到我说话吗?我说的是‘听说’,‘听说’就是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我又怎么知道那孩子在哪?”说话的那位中年男子先是打量了一下严和,然后才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严和一脸失望地转过身去,久久地凝视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周信除了静静地候在一旁别的什么也做不了。期间另一位中年男子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能说得上话,见大家都没再说话,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说道,有些幸灾乐祸。
“所以说老天是公平的,它从来不会偏袒任何人,虽说富人有钱吧,但也无力左右命运的安排,依我说做个穷人也没什么不好,就拿我来说,虽然我什么也没有但至少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
“哈哈,我还是头一次听人将‘穷’说得那么的理直气壮。”首先开口说话的那位中年男子笑道,然后接着他同伴的话题往下说道,“不过说真的,也不知道这个家人犯了什么太岁,男主人在自己开的窑场里葬身窑炉,接着自己的妻子又被大火烧死,夫妻俩竟然都没能过得了火这一关。”
后来说话的那位中年男子立刻向他的同伴说道:“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吧。”然后向大家靠拢了过来,像说秘密一样地跟大家说道:“不知道大家听说过‘活人祭窑’没有?”说到这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向大家扫视了一眼,继续讲道:“前阵子皇上不是颁下圣旨要求天下瓷匠烧制天青色嘛,结果很多的瓷匠都因此事哐铛入了狱。这家男主人和他的师兄也奉命烧制天青色,他们都非常清楚这其中的利害,烧不出来就要入狱,烧得出来便可以立功,因为师弟的能力比师兄强,师兄怕师弟抢了功劳可是又苦于自己能力有限,就在这位师兄一筹莫展之际,他突然得知以活人祭窑可以烧出天青色,便信以为真,于是趁男主人不注意的时候将他推进了窑炉。男主人这一死,功劳就都是他的了,还可以顺便霸占了窑场,真可谓是一举两得。所以我说什么来着,做个平庸之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招人嫉妒引来杀身之祸。”他为自己这番声情并茂的演说笑了笑,马上又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说不定前天晚上的那场大火也是他放的。”
“喂——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周信对说话的这位中年男子生气地吼道。要不是严和拦着,周信又怎么可能一直忍到中年男子把话说完。
“你什么人,又没说你?”刚才说话的这位中年男子不服气,立刻反驳道。
周信不甘示弱,想要跟这位中年男子理论,严和再次制止了他。周信实在不能理解严和为什么能这么沉得住气,心里仍旧愤愤不平。
严和向老叟作了个揖后重新上了台阶来到大门前,伸手轻轻一推将门推开后快步地踱了进去,周信紧随他的后面。正如老叟所说的那样,大火把什么都烧没了,眼前能看到的就只剩下烧黑了的断墙残壁和满地的焦土。严和不敢想象人当时困在这样一场大火里的场面有多么的惨烈,现在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出了“李园”后,周信什么也不问,拉着马车一直静静地跟在严和的后面走,走了一段路后,严和停下来对周信说道:
“周信,你不用跟着我了,回去吧。”
“先生这是要赶我走吗?”周信被严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下了一跳,他慌张地问道。
“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人,刚才那个中年男子说有个孩子从大火里逃了出来,那个孩子很可能是师弟师妹的,我得要找到他,这是我唯一能帮师弟师妹做的事了。”严和耐心地说道。
“我可以帮着先生一起找。”听到严和并没有要赶自己的意思,周信立刻放松了下来,激动地说道。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得正视一个问题,我从来没见师弟师妹的孩子,都不知道那孩子长什么样,要找起来的话无疑是大海捞针,这种情况下,我连自己都不确定需要找多长时间,你要是跟着我的话只会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时间。”严和面露难色地说道,说完后再次向周信劝道,“周信,回去吧。”
周信一言不发,放下手中的缰绳让马车留在原地,然后大步走到人群中逢人就打听,可是当他想要向路人形容一下所找之人的模样时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再试了几次后只好无功而返。严和看到他垂头丧气地走过来,走过来后又假装很轻松的样子。
“我向别人打听一个人,自己却连那个人的模样都形容不出来,看来我帮不了先生的忙。”周信自嘲道,说完便从马车上取下了自己的包袱,然后向严和作揖说道,“先生,保重!”
严和看到周信转身离去时一脸失望又沮丧的表情,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最害怕这种离别的场面,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周信的步子迈得很小,跟从他身边走过的人比起来,他就像个失魂落魄的人,严和看着于心不忍,于是大声向他喊道:“周信,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你只需到汝河南岸找到‘瓷祥斋’,然后问那里的伙计就能找到我。”
“是,先生。”严和话音刚落,周信立刻回过头来高兴地回道,然后继续往前走去,这回他像只快乐的小鸟。
严和独自拉着马车走在各条大街小巷上,向来往的路人打听那孩子的下落,可是当他向路人形容孩子的样貌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也跟周信一样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严和现在才恍然明白过来,周信之所以对他说那番话除了为自己找个离开的理由外,最主要的是不想让他为难。
严和又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条街后,来到了一条人流比较多的大街上,大街两边全是酒店和商铺,现在已接近黄昏,街灯都亮了起来。严和拉着马车准备去投宿,期间错过了几家酒店,再往前走这条街上就只剩下最后一家酒店了,他正想着要不要回头,突然有个店小二装扮的青年男子跑过来殷勤地询问他是否要住店,他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打听一下孩子的下落,于是他问店小二有没有见过一个七岁左右的孩子,当店小二回答见过时,严和马上又问在哪见过,店小二却不说话了,谁知这店小二虽身材矮小看着又老实巴交的样子,却是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他转动了下眼珠子,竟要严和以住店来交换信息,严和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反正他也正要找地方住宿。
到达酒店之前的这一路上,店小二的嘴巴都没停过,据他所讲:他们的酒店是这一片区最好的酒店,酒店有三层,一楼供住客吃饭,二楼三楼为客房,后院有马厩,可供来往的客商安置马匹。住客足不出户就可以解决了吃住的问题,而且服务还周到,只要有需要随传随到,平时跑个腿也绝无二话。
严和到柜台办理入住手续,店小二就将严和带来的马车拉到后院安置去了。等店小二回来的时候,严和早已在柜台边上等着他。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在哪见过那孩子了吧?”严和地迎上前来着急地问道。
“我先带先生去客房吧。”店小二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先告诉我。”严和坚持说道。
“喏,你看到了对面那家包子铺吧,那天上午,我在门外招揽客户的时候,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对面那家包子铺偷包子,不巧被店主发现后要抓他,幸亏他跑得快,要不然被店主逮到非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后来那小孩又来偷过几次,但都没被发现。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人。”店小二拗不过严和,便将严和带到门外来,然后指着对面的一家商铺对严和说道,严和静静地看着对面不说话,店小二多了一句嘴,又说道,“不过,恕在下直言,先生找人竟然不知道要找的人长什么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就凭一个不确切的年龄找人,这不是等同于大海捞针吗?”
“你刚才说那孩子来对面的包子铺偷过好几回?”严和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重复了一下店小二的那句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