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迫在眉睫的两难(1 / 2)
那天,有个自称李思源家仆的男子出现在严府外,男子按照吩咐将信亲自交到了严和的手里后才匆匆离去。厅堂大门正对的墙下靠墙放着一条供桌,紧靠着供桌放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两边各放着一把太师椅,严和端坐在右侧的那把太师椅上,表情凝重地看着手里的信愣是发呆了好一阵,自从他的恩师张远去世后,他和师弟、师妹就几乎断了往来,算一算至今足足有十年了。信封上写着“严和亲启”四个字,严和能确定这是他师妹的笔迹,用手将那四个字轻轻地挨个抚摸了一遍,然后才不慌不忙地将信拆开了来看,信上说:严和大师兄近来可好,十年未见甚是想念,然思念之情容日后相见之时再诉,眼前有一燃眉之急,师兄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难,务必请大师兄施以援手,师兄好面子不敢向大师兄开口,只好我来出面,望大师兄见谅,不胜感激!此外,那里曾是大师兄生活过的地方,相信大师兄心中也有重回故地的心愿。
虽然信上并没有提到是何事,但是严和的心里却早已有数。信上“重回故地”四个字令他百感交集,他不禁皱紧了眉头,当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不胜感激”四字上时,阵阵的伤感忽然莫名地占据了他的心头,师妹的客气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
这个时候,他的夫人范氏愁眉不展地从后屋走了进来,她本想过来跟丈夫商量一件事,但当她刚张开嘴想要说话时,看到丈夫一脸心事重重的表情便又打住了。
“相公这是怎么了?”范氏问。
“夫人是你呀。”严和从夫人范氏的声音中回过神来,他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然后才亲切地说道。
“这是谁的来信?”范氏方才注意到丈夫手上的信,又问。
“师妹的来信。”严和回答。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们已经有十年没有往来了吧,这会儿突然来信,信上说了什么?”范氏在八仙桌左侧的太师椅上慢慢地坐下来,并好奇地问道。
“师弟遇到了困难,师妹想让我去帮忙。”严和很严肃地说道。
“什么困难会需要相公帮忙?”范氏不解。
“信上并没有说,但是我想我应该知道是什么事。”严和如实回道,但是并没有将自己所想到的事情透露出来。
“到底是什么事,难道相公对我还要隐瞒吗?”范氏不悦,追问道。
“夫人想知道,我说便是,师妹来信所说的应该是关于烧制天青瓷的事。”严和平静地说道。
“就是那难倒众多瓷匠的天青瓷吗?我听说很多的瓷匠都因为这个被抓了,甚至还有一些人早就闻风而逃了,可谓人心惶惶。”范氏惊道。
“所以我不能眼看着师弟和师妹出事,我们师兄弟妹三人情同手足,师傅对我更是恩重如山,我又岂能袖手旁观。”严和眼神坚定地说道,他的态度表明了他的立场。
“相公难道看不出来吗,那么多瓷匠都无能为力,这或许就是一件根本无法完成的事?而且相公有没有想过,你一旦跟这事沾上边也势必会因此而受到牵连,如果你出事了,你叫我和三个孩子怎么办?况且现在萱儿的情况一直都不好,你要是这个时候离开,万一萱儿要是有个状况我该找谁去?”范氏很是激动地说道,同时她也向丈夫强烈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夫人多虑了,我不会有事的,萱儿也不会有事的。”
严和坚持说道。范氏知道丈夫的脾性,她并不打断在此事上继续纠缠,更无心争执,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女儿严景萱的事,于是关切地说道:
“说到萱儿,我正想跟相公商量一件事,萱儿从小到现在一直都是体弱多病的,每次她身体有恙的时候我们都只光顾着看大夫、吃药,结果就是身体好了一段时间后就又病了,如此循环往复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生了病当然就要看大夫就要吃药,这有什么不对?”夫人范氏的话严和不敢苟同,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范氏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师妹想说什么?”严和警觉地问道。
“我们是不是考虑给萱儿做场法式?”范氏望着丈夫,来来回回动了好几此嘴唇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这就是夫人要跟我商量的事吗?夫人愚昧,怎么竟相信起鬼神邪说来?”严和一脸严肃地说道,严词拒绝了夫人范氏的建议。
“那你说该怎么办嘛?别说萱儿年纪还这么小,就算是大人也经不起这三天两头的病痛折磨吧。”
范氏说道,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严和忽然间沉默了,他知道夫人范氏的话不是在危言耸听,于是一个很急迫的问题便摆在了他的面前,但是此刻他的心里却没有一点主意。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看看女儿去。”范氏见她的丈夫不说话,便要起身离开。
范氏离开后,严和独自一个人留在了厅堂,他的脑子里关于女儿的事很快又被他师妹的事给取代了,他忽然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从回家继承家业到现在的这十年间,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经营父亲留下来的家业上,之后就很少有机会再接触到制瓷这个行当了,因此,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多少把握。
事情还得从他的身世说起,虽然他是严家长子却是庶出,他八岁那年母亲过世,因为大娘的不容和父亲的懦弱,父亲被迫将他送到了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好友张远的身边,他拜张远为师学习烧制瓷器,多年后他的恩师张远过世,他的父亲因恨次子不成器怕败掉了家业,临终前便要他回来继承家业,虽然也是和瓷器打交道,但是他对生意却毫无兴趣,况且他也没有经商的头脑,尽管他殚精竭虑但仍未能阻止家业的衰败。这些年每当自己感到苦恼无助的时候,他便会瞒着家里偷偷地跑到郊外一好友的烧瓷小作坊去躲上几天,因为只有面对着自然、面对着手中陶土的时候他才能暂时忘掉那些烦恼,并且找到自己的乐趣。
严和刚将信纸折回原样塞回到信封里,这时一名猴廋的青年男仆急匆匆地进来禀告:“家主,门外有一位老道想讨碗水喝。”边说边看了一眼家主的脸色,他突然意识到家主会不会责骂他并质疑他的办事能力,脑子灵机一动,于是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小人让他上别处讨去,他却说他又渴又累不想走了,我看到他头发和胡须都白了,应该是一位得道的高人,便不敢驱赶,只好来向家主禀报。”
“他要喝水,给他一碗便是,登门便是客,哪有逐客之礼。”严和漫不经心地说道,男仆刚要领命而去,严和转念一想,立刻又说道,“成全,还是请他进来吧。”
“道长里面请。”过了一会儿,严和在屋内听到了成全的声音,他一边为道长引路一边又说着家主的好话,他说,“我家家主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好人,他念道长赶路辛苦,便有意请道长进来歇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