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节·思辨,扬汤止沸(1 / 2)
姜玉还记得一个梦,一个不算很远,但也不是很近的梦。
那个梦的起源在不久之前,在上个世界,在索那岛一战未曾开启,而自己在詹岚的劝说下获得一番短暂休息的梦。而在梦中,自己所目睹的一切都模糊怪异。
他还记得那个梦的存在,但梦的内容,却是已然大多模糊不清——他似乎梦到了许多不知所谓且难以形容的东西,他只记得在最终,梦到了还未穿越,还未抵达轮回世界的自己。
身为大学生的自己。
一只手拿着手机,用余光检视路面,在午后的林荫路里一边一边饭后消食的自己。
自己的眼神似乎格外奇异。
而从那以后,姜玉便偶尔会思考一个问题……
“在生化危机的列车上苏醒过来的我……是否真的就是那个还在读大学的我?”
他在思考——不,他当然不是在思考‘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这种无聊的条目。而是在质疑一个和无限世界观底层设定息息相关的东西——据他所知,来自外多元或者高维的人类,在无限世界观内非但不会被视作人类,甚至不会被视作多元宇宙的正常物品。只要降临,便必然会伴随着巨大的污染,以及极其致命的排斥力。
就像是系统不兼容一样。
就像是把错误的建材垒在了一起一样。
规格不对的砖块,哪怕质量再好,也不会被一个建造完成的房屋所接受。因为将它放置到无关紧要的地方会影响到房屋的美观布局,而若是将其置入关键的位置,它便有可能会大幅度地影响到房屋整体结构的稳定性。
然而他姜先生却毫无异样地出现在了轮回世界里。
不仅毫无异样,还具备着解开基因锁的天赋和能力。甚至在为时不短的场合中,自己的开锁天赋还格外强横有力。
这很显然不正常——但存在即是合理。
于是,姜玉便在思考。思考一个有时候会让自己细思极恐的问题。那就是……自己到底是直接从前世穿越过来的。还是在穿越过来之后,先走了某个流程,然后再抵达了这里?
他不确定,而且他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便立刻发现自己居然一直都在逃避。
逃避一个很古早,很不起眼的问题。
那就是,穿越之前的自己。到底有没有拿着手机?
到底,有没有拿着,那个打偏了舔食者的头颅,让自己踏出改变剧情的第一步的,坚固的智能手机?
…………………………
姜玉睁开了眼睛。
他正注视着眼前的洗手盆,目睹着排水口上涌下去的小小漩涡,逆时针的旋转方向代表这里是北半球。而空气中有着他非常熟悉的重力。
g=9.8,标准地球重力。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一点,他知道眼前的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里是地球。
他所熟悉的地球。
而眼前所揭示的一切,无疑就是他姜先生所就读的那所重点大学。而现在,正好是军训结束的那个时间点。
穿越的那个时间点——时间点往前的一点点。午后的散步时光还未抵达,而自己此刻正刚刚结束一门听着昏昏欲睡的基础课,正好出来洗个脸,然后打算前往食堂享受餐点。
姜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有趣。”他说,对自己说。
这不是强撑着尴尬的掩饰用语,他是真的对当前所目睹的这一切感到有趣。因为他此刻并没有迷失,他有着身为轮回者的全套知识和记忆,甚至于力量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回到女王的花园之中,回到那直视清水石盆的场地里。
他感到有趣,是因为他没想到凯兰崔尔真的能够引导他抵达他自己的基因深处,而现在出现在他眼眸之中的,无疑便是他躯壳内基因结构所共同演化的底层场景。
姜玉曾经听过一个理论。
这个理论被称作‘基因主导论’,它的核心理念为——人体的真正主人,其实是细胞内部的遗传物质。因为所有的细胞器和衍生结构,其本质的功效都不过是为了确保遗传物质能够延续的工具。而庞杂的细胞结构所构成的各项脏器,腺体相互统合,最终产生了人类自我认知的主观意识。但在设计层面上,自我意识也不过是用以确保遗传物质传承延续的道具之一,因为植物人一样可以生育。
在这理论之下,‘我’对于‘我’的身体而言,其实只是一个重要,但却并非不可或缺的东西。而它究竟是真是伪,也难以辨明。
毕竟在姜玉的前世之中,基因又不会和自我意识抢夺主控权力。或许某些前沿科学站中会有相关的研究,但姜玉显然也没有了解它们的兴趣。
然而,在基因锁体系极度重要的无限多元之中,一切或许……
“唔。”
姜玉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停止了自己的思绪。他知道自己不会没来由地心生这个念头,而这毫无疑问地代表战争已然开启。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你知道吗?”他抬起头,看上水盆上方的大方镜。方镜里面的姜玉,也正整理着衣领。“我以为我要到第四阶的中段,和心魔决一死战的时候,才会抵达这里。因为我不用想就知道我的心魔是什么,它只可能是穿越者那与生俱来的恐惧。”
“恐惧一切都不过是幻梦,恐惧我实际正躺在重症监护室甚至车祸现场的血泊中,而我眼中所见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濒死之人脑补的枯妄幻影。毕竟虽然我并不知道我是否是走得泥头车穿越通道,但我好歹也明白受到极端惊吓的人,会应激式地忘记一部分记忆。”
“穿越怪都躲不开这一问,而我迟早要面对它。但现在,还不是正确的时机。”
他说,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一动不动的嘴型。这方世界的本质是基因衍化的联合记忆,而在这记忆世界的最深处,自然只有‘自己’。
“你让我提前重温旧梦了,这一点,我很感激。或许当我真正直面它的时候,能够有更高一点的把握去赢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