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中秋慰问(1 / 1)
《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早上,傅林来得很早,想处理一下这几天堆积的公文,刚走到楼道口上,就被马副书记叫住了。傅林以为马副书记叫他有什么事情,就等着马副书记过来,打着招呼,说,“马书记来得早。”马副书记说,“你不是来得更早。”然后,就问傅林,“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傅林说,“这种病就是住多少天都治不好,只要能止住就行了。”马副书记笑了笑说,“你是咱厂的主力,还指望你冲锋陷阵打先锋呢,所以,你要把身体保养好。”
傅林说,“谢谢马书记的关心。”马副书记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傅林的肩膀说,“好好干,小伙子,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也是属于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属于你们的。你们年轻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发达时期。”说完,哈哈一笑,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傅林进到了办公室,坐下来拿起份文件,正要批办,又想起了刚才马副书记说过的那句话,就觉得马副书记平时是喜欢开玩笑,但从未跟傅林开过玩笑,就觉得他的话中有话?像是在有意无意地向自己透露着什么信息?至于什么信息,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那天班子成员去医院看他时,他发现常副厂长没有来。这让他感觉常副厂长好像是要出事了。如果他要出事,谁会接替他的位子呢?但是,他又一想,自己连行政科长的位子还没有坐热呢,怎么能再往高升?再说现在领导岗位上的位子都坐得满满的,哪有什么空位子?这样一想,就觉得马副书记只不过是在给自己开个玩笑罢了,何必认真。这样想着,就开始继续批办文件。
这时,秘书候杰进来了,说国庆节和仲秋节快到了,厂里决定给大家发点月饼,向傅林请求到哪里去采购。傅林让他和小石一起按照领导的意图先到商场了解一下情况,并嘱咐他说既要保证质量,又不要超标。候杰应了一声,正要离去,却又转过身来,神秘兮兮地对傅林说,“听说常副厂长用公款嫖一娼让公安抓起来了?”傅林一怔,问,“你听谁说的?”候杰说,“下面分厂的人都传得跟西北风一样了,咱们机关里就楞是跟没事似的。”傅林严肃道,“这话不管是真是假,到此为止,别传到领导耳朵里,以为咱们搬弄是非。你在机关里也呆了多年,也知道领导最恨的就是在下面传播有关领导的绯闻。”候杰说,“我这也是听说的,就随便问问。”说完便出去了。
候杰刚走,退管办的老良就来了,把门一关,问着傅林,“听说常副厂长嫖妓让人家给抓了起来?”傅林还是一本正经地问,“你听谁说的?”老良说,“我今天早上上班时,在路上碰见了几个退休职工给我说的。听说花的还是公款。”傅林马上摇了摇头,说,“不清楚,没听说。”老良说,“你当行政科长,怎么这大的事就一点都不知道?”傅林说,“我这几天都在住院,谁会跑到医院来给我说这事?”老良又说,“现在提拔干部都讲年轻化和知识化,常副厂长年纪大了,不是大学毕业,又出了这档子事,我看他的位子也该换人了。你没见这几天领导们一直在开会?”
傅林说,“他们哪天不开会?可是,开会不见得就是要换人。”老良说,“老常也该下去了,当着主管多经和总务的副厂长,整天就知道吃喝嫖赌,不务正业。”傅林就问,“如果常副厂长下去,你觉得谁能接替他的位子?”老良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除过你还能有谁?”傅林说,“我才当行政科长不久,哪会一下子再升到副厂长?”老良说,“你是叶厂长的得力助手,他不用你,用谁?再说其他人大都是杜厂长过去一手提拔的人。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听着这话,傅林就感觉常副厂长真是在机关呆不下去了。但是,他并不认为这个副厂长的职位会落在他身上。他对老良说,“我当行政科长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咋能再提升?”而且也没有哪个人能在两个来月中,从副科级升到正科级,再升为副厂级领导。那不是一飞冲天飞黄腾达了!
老良离开后,他把小吴叫来,说,“领导要给机关人员发月饼,你起草个慰问信,好放在月饼盒里。”小吴说,“可是,咱们过去发月饼,从来都不要慰问信。”傅林说,“过去没有,现在应该要有。光发月饼,不鼓舞士气也不行。眼下全厂正在扭亏增盈重新振兴,这个宣传工作要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小吴说,“好,我现在就写。”傅林说,“口气要坚定,信心要足,能给人以振奋和鼓舞。”小吴说,“我先写,然后你帮我改。”傅林说,“好。”
这时他突然想起那位每天坐他家楼门口前,在他下班回家时总向他点头微笑的熊师傅。这些年里,总厂效益不好,多数职工下岗,他们这些人的日子就更是不好过了,自然也就没有人去过问他们。现在叶厂长来了,总厂要扭亏增盈重新振兴,这些事也应该让他们知晓,让他们对总厂的未来抱有信心。于是,他来到了工会干事曹英的办公室,她的办公室是跟傅林的办公室同样大,但她的对面还坐着监察员申平。
傅林对曹英说,“咱厂有多少个病重和残疾的职工?”曹英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说,“一共有八人。”说着,便那张表格递给傅林。傅林把表格看了一下,里面有姓名、年龄、残疾程度,所属车间和家庭住址。看过名单,傅林就问,“但怎么没有那位熊师傅的名字?”曹英说,“哪个熊师傅?”傅林说,“就是那个患脑瘫的熊师傅。”曹英说,“他属于病重,不属于残疾。”傅林说,“像他这种人总厂有多少?”曹英说,“好像还有一位是加工车间的,姓李,住在老区的第二栋。我们前年还去慰问过。”傅林一听,说,“那我知道。”说着,便把那张表格拿回了行政科去复印。
这时,候杰已经从市场那边回来了,对傅林说,“月饼的价格很多,有的几百元,有的几十元,我考虑咱们厂的经济有限,就问了那些八九十元到一百二三十元一盒的月饼。”傅林说,“很好,咱们就买一百元左右一盒的月饼。”于是,傅林就打电话给叶厂长,问,“厂长,候杰已经把月饼看好了,有八九十元一盒的,也有一百多一盒的,你看咱们买哪种价位的?”
叶厂长说,“咱们机关总共73人,共有八千元钱,你看着办吧。”傅林说,“过节了,你看要不要给局里的有些领导和部门打发一下?”叶厂长想了想,说,“要不,就给商局送上一盒,别的部门就不用打发了。”傅林说,“要不,我给你准备五盒,到你需要给上面打发就可以用上。”叶厂长说,“也行。我马上打电话,让徐主任把现金给你送去。”傅林说,“那我让小吴去徐主任那里取。”叶厂长说,“好的,我已经给她说过了。”
傅林放下电话,对小吴说,“你现去多经徐主任那里拿买月饼的钱,一共是八千元。”小吴应了一声,就去了多经。傅林对候杰说,“你给小魏打电话,让他把中巴车开上,去买月饼。”候杰就给小魏打了电话。
等小吴回来了,傅林对小吴说,“你和候杰去买月饼,这八千元钱,要买9盒月饼,但你要记住,开发票时只能开8盒的发票,另外1盒不要在发票里显示,在卸车时,这1盒月饼也不要装车。这1盒月饼是要送人的。”小吴问,“要送谁?”傅林说,“看,你又忘记了,不该知道的事不要问。”小吴说,“知道了。”
等小吴和候杰去买月饼了,傅林就开始修改小吴写的慰问信。修改完后,他就让梁春艳把修改过的稿子打印一份,然后拿去给叶厂长看。叶厂长看过,说,“很好,很能振奋人心。”傅林回到办公室,就让梁春艳把慰问信打印9份。
一小时之后,小吴和候杰回来了,傅林就带着大家把月饼搬运到行政科。月饼是红色的纸袋,有两条细绳,可能拎着,看起来还挺不错。小吴对傅林说,“本来,这是1元一盒的月饼,我对售货员说我们买得多,让她让些价。她问我要多少。我说要9盒。她说那不行。后来,我给她讲了半天,看她不答应,我就说不行,我到别的地方去买。那女孩把他们的经理叫来,我又跟他们经理讲了半天。他们经理才同意了。”傅林一听,就说,“辛苦了。咱们厂穷,就得要这样地过日子。”
月饼都搬到了行政科,大家就开始往月饼盒里装慰问信。傅林对小吴说,“刚才叶厂长表扬你了,说慰问信很能振兴人心。”小吴高兴地说,“还不是你帮我修改的。”等大家把慰问信都装好了,傅林就让候杰给各科室打电话来领月饼,让小吴和梁春艳负责发月饼。各科室有的是自己来领,有的是来了两个人把大家的一起领了。不过半小时,就把各科室的月饼都发下去了。傅林就让小吴和候杰给叶厂长送去了六盒月饼,给高书记拿去了三盒月饼。
下班时,傅林把小吴和候杰留下加个班。等机关人员差不多都离开后,傅林带着小吴和候杰坐着小魏开的小车,按照名单一家一家地给人送月饼。他们去了第一家是加工车间的一名钳工,5来岁了,手指被机器切断了两个。见到傅林他们给他家送月饼来了,感动得不得了,赶忙用手掌擦着小凳,让傅林他们坐。
傅林从未见过这样穷的城里人。他家除了一些生活必用品,几乎见不到一件贵重一点的东西。家里最贵重的物品就是那台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屋子不大,连个沙发都没有,只有一个小木桌和几个小凳。因为正是他们吃饭时间,桌上放着两个馒头,两小碗白米稀饭和一小盘青菜。看到这些,让他顿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可是,他们比自己的父母还要贫穷。
傅林说,“王师傅,叶厂长让我们过来看看你。”王师傅说,“谢谢叶厂长。”傅林说,“你为咱们总厂辛勤工作了一辈子,还落下了残疾,可是,咱们总厂对不住你呀。”听着这话,老人一下子落泪了,说,“好好的厂子是咋办了?就垮了下来,连工资都发不下来了。这日子还咋让人过呀!”傅林说,“叶厂长来了,正带着大家在扭亏增盈,重新振兴,如果不出预料,半年或是一年后,就能让下岗职工们重新上岗。到那时,大家的日子就能好起来。”
王师傅说,“这个厂就是让那个姓杜的一帮人给搞垮了。他们贪污腐化,损公肥私,生生地把一个好端端的厂子搞垮了。所以,总厂的职工都恨死他了,前些天他去活动室打麻将,职工们都没人理他,都不跟他打,把他给气得住了院。”接着,王师傅又说,“傅林,大家都说你是好人,叶厂长有眼力,把你给选上了,大家都希望你将来能当厂长,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傅林有些感动,说,“王师傅,不论我担任什么职务,都会把职工们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离开了王师傅家,傅林对小吴和候杰说,“咱们都是机关的干部,以后不管担任什么职位,都不要像杜厂长那样,损公肥私,只想自己,否则,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候杰说,“可是,听说杜厂长贪污了几十万元,虽然被宣布提前退休,可那也划得来呀。”傅林说,“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什么叫划得来划不来?一个人的名声坏了,他有再多的钱又能咋样?要时刻记住,人的政治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一身清廉,为民谋利,你退休了,国家每月都会给你发退休金,你根本不用为生活发愁。别看杜厂长退休了,如果哪一天监察部门想要查他的案,他就会立马进监狱。说不好听的,在他到死之前,心里都不会安宁,会噩梦缠身,生怕哪天监察部门来查他。”小吴说,“人还是平平稳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好。”傅林说,“是的,知足常乐,心安理得,让同事们敬重,让职工们爱戴,这该多好。”
小吴对傅林说,“真没想到,科长在职工心目有这么高的地位。”候杰说,“你忘了,开职代会时,代表们都不举手,不举手职代会报告就不能通过,领导们急得跟热锅里的蚂蚁一样,还不是咱们科长挺身而出,劝说着让代表们举手,让报告得到了通过。就凭那,就可以看出咱们科长在职工心目的地位。”
傅林带着小吴和候杰又去了另外几位职工家,把月饼送了出去。此时,已是九点来钟。傅林让小魏开车来到了一家清真泡馍馆,对大家说,“大家辛苦了,我请大家吃泡馍。”说着,要服务员给大家每人来一碗优质泡馍,然后又要了一大盘辣牛肉,两个凉菜和两瓶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