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五千一(2 / 2)
“是、是的。”袭人咬着牙,艰难的挤出了回答。探春头一次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端详着她道:“既如此,我倒是有个想法,如今我身边只一个侍书还算得用,在家自然够用,但以后……你要是肯跟我,我就找太太把你讨来。”
“这、这这……”袭人闻言大吃一惊,听三姑娘这意思,分明是想让自己给她做陪嫁!
可这……她慌张到有些结巴:“我、我毕竟、毕竟已经……”
“平儿如今不就在焦家吗?”探春听出她话的意思,不以为意的道:“还不是照样抬了姨娘?”这倒也是。
想到平儿的境况,袭人心下倒真有些松动了,自己若能做到平儿那份上,岂不比在荣国府蹉跎强上百倍?
不过……
“我哪敢跟平儿比,她和焦大爷是自小的交情——再说了,二爷那边儿……”
“只要你自己愿意,二哥哥也不会硬拦着,晴雯不也在那边儿吗?”袭人再次沉默。
当初贾宝玉对晴雯的纵容,在众丫鬟里是独一份的,可晴雯被迫转到焦家时,他也确实没能拦下来。
那么这次换成自己,结果会有所不同吗?探春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想着略略添加些砝码也好,故此见她不答,便也没再说什么,抬手指了指前面道:“到地方了,你是跟我进去见宝姐姐,还是……”
“我、我……”袭人被探春一番话搞的心乱如麻,甚至都没能听明白三姑娘到底在说些什么,茫然的抬起头支支吾吾,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
“你自己再想想吧。”探春见状,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然后便去了薛宝钗处。
不想一进门又瞧见了薛姨妈。她不由一怔,诧异道:“不是说姨妈去了我们太太那边儿吗,怎么……”薛姨妈起身笑道:“你们太太太忙了,况我主要是来瞧你姐姐的,如今见她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你们说你们的,我先去里间眯一会儿。”宝钗也忙跟着起身,两人将薛姨妈送进里间,这才重又在客厅里落座。
探春将自己写的文章交给宝钗审阅,然后又轻车熟路的翻阅起了宝钗新写的文章。
两人的文章风格迥异,一个以文辞犀利入骨三分着称,每每能令观者拍桉叫绝;一个擅长罗列各种数据,通过详实缜密的文字让人深信不疑。
至于林黛玉,则是以奇思妙想天马行空着称,总能让人不明觉厉。邢岫烟则学焦顺走了小作文路线,最擅长调动读者的情绪。
探春一向是快枪手,很快读完了宝钗的文章,又在自己认为需要略作修改的地方做好了记号,便停下来开始饮茶。
等了一会,见宝钗还在批阅,她忽然问道:“我怎么瞧着,有几篇文章像是林姐姐的文笔?”薛宝钗茫然抬头:“是吗?我还以为是邢姐姐的手笔呢。”
“或许吧。”探春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如果那几篇文章确实出自林黛玉之手,那这事儿就有意思了——焦顺是怎么找到她做枪手的?
又或者两人一直就没断过联系?若是别人,探春或许会猜测是林黛玉为了逃避现实,所以才选择了隐姓埋名。
但和焦某人扯上关系,却是让她没办法不多想了。可若真是她想的那样,薛宝钗又在其中充当着什么角色呢?
正手托香腮看着薛宝钗若有所思,宝钗忽然又抬头问:“你说这次焦家能不能扛过去?”
“当然能!”探春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桉:“你见他什么时候输过?”宝钗没再多说,但心中却为焦顺捏了一把汗。
以前焦顺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除了他自身的能力之外,也离不开皇帝的信重和支持,但这次……皇后和吴贵妃可未必能像皇帝那般坚定不移!
…………还真就让薛宝钗猜对了。皇后和吴贵妃面对眼下的局面,也确实产生了动摇。
主要她们身为后宫妇人,从未直面过如此压力,一边是皇室宗亲摩拳擦掌,一边是朝中重臣跃跃欲试,二人虽在深宫之中深居简出,却总觉得好像被群狼环伺一般。
首先打退堂鼓的,当然是色厉内荏的吴贵妃。她一开始还痛骂群臣不忠、忠顺王狼心狗肺,但等到压力持续不间断的施加上来,心里头就有些够不着底儿了。
这日下午,她跑到储秀宫中大肆抱怨:“那焦畅卿实在是不中用,说要打什么舆论战,我看他分明就是被人家按着打!”她踩着厚底绣鞋来回踱了两圈,又烦恼道:“这一会儿说是朝中无人做主,一会儿又催着要增补内阁学士,答应哪一个都不好,可也不能总这么拖着吧?”皇后虽比她稳重,可承受的压力却也更大更多,故而眼下也忍不住有些心浮气躁。
长叹一声,苦恼道:“我如今一睁眼就要为各种事情发愁,上到封疆大吏的升调,下到赈灾抚恤的钱粮,千头万绪都不知从何处抓起——以前还不觉得,如今才知道皇上管理这偌大一个国家,到底是何等的不易。”吴贵妃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如今她甚至都有些后悔,不该早早冷落贾元春了——反正她是妨主,又不是妨幼主,等皇帝一命归西的时候再处置她不就好了?
可前面她为了贾元春的事儿,很是在皇后面前说了些硬话,此时再想回头就有些抹不开面子。
于是压下后悔,又道:“其实要我说,这新政也未有见多少好处,历朝历代都用儒生治国,足见祖宗之法行之有效,没必要大改。”这些话显然是受了报纸上的言论影响。
皇后闻言圆睁美目:“你的意思是?”吴贵妃也有些纠结,一屁股坐到了皇后对面,多动症似的扭动着身子,好一会儿才道:“我的意思是,那些读书人再怎么总不至于造反,可要是让忠顺王得逞就不一样了,为了繇哥儿考量,或许可以……”她原想等皇后自行领会,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皇后做出反应,只好又补充道:“或许咱们也可以学一学忠顺王。”所谓学一学忠顺王,自然是想拿工学和焦顺做筹码,来换取朝臣们的支持。
“不行!”皇后断然拒绝道:“焦畅卿绝不能动,至少这时候不能动!”吴贵妃闻言先是往后一瘫,旋即又扶着炕桌起身,目光灼灼的追问:“怎么,姐姐是舍不得他?”
“呸~”皇后没好气的啐了一口,恼道:“说正经的呢,你怎么又……实话跟你说,贤德妃先前特意提醒过我,她说要是太上皇还在,大可拿焦畅卿和工学来邀买人心;但如今太上皇不在了,这么做就只会示敌以弱,且还白白赔上了唯一能信任的臣子。”见吴贵妃还听的不甚明白,她只好进一步解释道:“意思就是说,咱们这时候服了软,往后那些大臣们只怕更要变本加厉得寸进尺了!”吴贵妃这才恍然。
可除了出卖焦顺,两人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面面相觑好半晌,皇后终于叹了口气道:“实在不行,再把焦顺再招进宫来问问吧,这么些天,或许他已经想出什么好办法了。”吴贵妃也跟着叹了口气:“到时候把贤德妃也叫上吧,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