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江上的日与夜 第60章、引信(2 / 2)
“当人们从这里经过,
经过我的墓碑,
都会说,啊,有多么美丽的一朵花!“
沈如松现在赤手空拳,他掣出靴筒里最后一支小小的蝴蝶刀,这支长不过巴掌的刀,对人都难以一击致命,何况对体型足有两三头熊罴合抱的畸形种?
但再一次,还活着的猎兵顽强站起,歪歪斜斜握着卷刃合金大剑冲来,把沈如松护在身后,过载结束的外骨骼陷入出力低靡期,他们只有招架之功,少有反击之力。
增援来的越来越少,两个连的战斗群陷在巢穴里,激烈争夺每一寸土地,摇摇欲坠的门后是蜘蛛,喷出毒液到人狼身后,决死破坏士兵散兵线,然后一个年轻的战士捆着手雷与其同归于尽。
这里没有机甲,没有坦克,没有战机,这里在废墟之下,每个士兵都必须弯着腰越过猫耳洞才能抵达交战一线,所有的重型火力都无法抵达。
但这不是撤退的理由,没有三声短促哨声,谁也不肯退一步。
污血盖过沈如松靴边,他刚迈出一步,几声轻响却拦住了他。
沈如松骤然回头,半身浸在血潭里的陈潇湘在艰难爬起,抬起头相对间,她眼睛下的那颗美人痣深深印在沈如松眼里。
枪声掩过她的喘息声,沈如松把蝴蝶刀插回胸挂,扶起半昏迷的陈潇湘,抓住她的脚踝,扛到肩头。
在浓浓硝烟里,沈如松背着咳血的陈潇湘向后跑去,他没有做逃兵,他要濒死的战友送回后方。
军靴踩死了一只硕大蚂蚁,汁液四溅,顺着崎岖坑洞、下水道进来的士兵,面容隐藏在防毒面具里,军衣破烂,他们下意识地给沈如松让开了一条路,他们的眼角余光扫过了这两个战友。
陈潇湘的短发飞扬着,她的本就有些小的眼睛半开半阖着,忽然轻如羽毛的身躯上下晃动着,热风里,一朵红风信子沉浮着。
她失去温度的掌心忽然被握住,一个陌生的战士,一个陌生的战友,一个血浓于水的复兴军战士,握住了她的手。
沈如松只听的见自己心跳,他听不到潮水涌来的人声,他只恍惚地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等他日光照到他头上,他轰然停住,单膝跪在地上。
“医护兵……医护兵……“声音由远及近,沈如松感到肩膀一轻,等他意识清醒了一点,他看到陈潇湘已躺在了担架上,她雪白雪白的脸庞像是如平常般浮现了一丝野性的笑意。
“班长!班长!“
耳鸣声突然停止,沈如松看到了一直喊他名字的人。
是谁沈如松都无法分辨,他只觉得眼熟,是人,就足够了。
沈如松扶住这人肩膀站起,他回头望着巢穴入口,他没去问他的班怎么了,他心里那簇火焰,怎么肯熄灭下去。
他拒绝了撤下去,他握着血痕凝固的士兵胳膊,他用力握着。
沈如松看到一队炮兵携着弹药箱往这儿赶来,他的眼神又开始恍惚,重影间一个个战士变成了一队队战士,揉过眼睛,却是那些背着弹药箱的炮兵。
他们要把迫击炮弹送进去当手雷用,要用烈性炸药毙杀畸形种,清除孵化场。
不需要任何指示,沈如松推开要背他去医疗帐篷的杨天,他扛起弹药箱重新钻进巢穴。
孵化场里,最开始的十一个猎兵只剩下了三个,他们削去了畸形人狼五根蹄足,异首狼脸砍做肉糜,那张异首人脸层层爆出瘤子,吐出倒钩长舌,抽倒了又一个猎兵,在半空中当场扯做两半。
增援姗姗来迟,部队没能驱赶出这头畸形种,猎兵无法杀死它。在孵化场里,畸形人狼得到最大化的战斗助益。
一颗颗迫击炮弹以及大口径炮弹摘去了引信,堆砌成墙,不管工兵步兵,都在疯狂运送进这些本该发射出去的炮弹。
还有军用炸药,该安全储备的的炸药同样成箱成箱地搬来,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要玉石俱焚了。
那又能怎么样?
沈如松戴上了防毒面具,氧气泵进了肺里,他拿起防爆盾牌,和所有人视死如归的人们一起,组成盾墙向前推进,把畸形种隔离在外,看着三个猎兵攥着刀剑,搏杀着似乎永不知疲倦的畸形种。
炮弹堆砌着,就像砖瓦工在砌一堵砖墙,一个基数120发弹,636千克的炮弹像一条溪流运送进来。
黑色的巢穴顶遮去天空,极厚极厚的瓦砾与脂束挡住了所有支援,这变成了唯一选择,一个在许多次惨烈清剿战斗里得到验证的方法。
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