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江上的日与夜 第17章、表的两个读音(2 / 2)
沈如松脑海转过无数个想法。偌大基地里,几万人,一个月发生点什么太正常了,他月中旬时听说师里另外个团,96团就抓了个胆大去基建兵营地的战斗兵,当夜除籍,卷铺盖滚到他相好的部队也就是基建74师里去挖石头。
“那手表怎么说?两千二一只搁打劫呢。”沈如松压下了自首的想法,转而问起功能腕表的事。
今天他们四个是翻出有八成像的旧电子表戴上,糊弄了一上午,但这不可能藏一辈子的。
“我正想说这个。”邓丰勾住沈如松肩膀,低声道:“你他妈的不晓得这要走军械库流程?”
“去年4营去外面集训,有人在外头丢了个击针,几分几毛的破玩意,后面求爷爷告奶奶花了五千多去师军械库报废品里弄了个回来。”
“我刚入伍的时候,也是击针,有人擦枪,78狙,擦着擦着发现这个几把玩意擦没了,然后全连人陪他找了一天,最后文书和背枪的这个在连长办公室蹲了一夜,托连长关系领了个回来,给军需官八百不写薄上,这才没背处分。”
邓丰指头敲了敲手腕,继续说道:“这个表出厂价是百来块,今年的全部带了钻石面,差不多二百,你想想撑死一毛钱的击针要花几千,表没收你一万算可以了!你还得谢谢刘胖没调走,这人好说话,换个管军械库的,你求着给人家都不收!”
沈如松听得头皮发麻,四块表就是八千八,他现在领的是17档士官工资,也就比第18档士兵好一点,哪怕他之后一路干到四级军士长,也就是现在许国峰军士长这位置,这十几年不吃不喝也才这个钱。
邓丰属于无妄之灾,没请人家吃饭就不错了,叫他出钱未免扯淡,那就是三个人摊,他摊小头也总要大几百吧?
“上报,这事一般是纸包火,不出就没事,出了起码记大过。要么赊着,刘胖以后一定会叫你去做事。”邓丰见沈如松面露难色,他也不奇怪,去当定向士官的,几个家里有钱?有钱的早安排去首都军区进卫戍部队了,待遇好又镀金。
平心而论,沈如松当然是有这个钱,问题是他家有这个钱,这年头在地下城有钱没配给劵是常态,家家户户存大几千再正常不过了,但他为什么要写信向家里要钱?
自从进了士官学校,他就往家里寄钱,一波要一千,因为这种锤子事?
沈如松长长地叹气,丧气摆手道:“先回去听听那两个白痴怎么说。”
回了营房,大家都在午休睡觉,和这件事没关系的邱铁军告了声假先躺回去休息。下午还是骑马,对不骑马的人来说就是折磨。
沈如松站在门口,敲敲门,朝闯祸两人勾勾手指,杨、刘二人哪敢睡觉,乖乖地跟着到了僻静处。
“你们去嫖这个事,我摁住没报。”沈如松说道,手搭在暖气片上,他就比这两个高了半块豆腐,但这会儿看着他们和俯视毫无区别。
“我考虑到基地情况复杂,辅助兵那块没人提点,你们犯错勉强情有可原。”沈如松先给了个枣子安抚下情绪。
眼见这两人呼了口长气,正以为雷声大雨点小时,沈如松举起大棒了。
“但四块表的事,瞒不久,明天出发,1班、骑兵班,副排,几个上士,快四十号人,早晚要查出来的。”
沈如松还没提表要二千二这茬,才起了头,杨旗便突然抬头道:
“班长,我闯的祸,要多少,你说个数,我出。”
沈如松斜了他一眼,“呵”了声,回道:“找军需官打点,一块两千二,四块,八千八,你小子兜里几个钱不是买烟抽就是跑小卖部买肉干,你哪来的钱?”
“别想着全问你爸妈要,技工维护工一年两三百,掏棺材本啊你。”
见杨旗低着头看靴子,沈如松心里一时矛盾,百般滋味,他家的钱是钱,自己的钱不是钱?但谁叫他沈如松是班长,必须负连带责任?
“这样吧,问班里人借点,我出大概……”沈如松咂巴咂巴嘴,最后艰难说道:“我出三千……”
三千……他全副身家才五百多,剩下的是无非是问家里要,老娘不会不给。
他不想记过,不想以后拼了命也落在那些更差的人后头,他想立功,想提干去陆军指挥学院,想升到少校,衣锦还乡去父亲牺牲的地方看一眼,告诉他,你儿子现在和你一样厉害了。
他不想记过。
沈如松看向手插裤兜里的邓丰,刮了刮自个的脸,说道:“邓班副的话,算我借你的,宽裕也凑凑……”
沈如松语气很低声下气了,邓丰点点头,应道:“去年有战地补贴,一天双饷,班里打死了一头畸形种,每人奖五百。这不算什么,主要是我在哪个什么狗屁废商场里搞到了根金条,卖出去弄了一千,嘿嘿……”
邓丰重重一拍沈如松肩膀,看了眼又转向杨旗和刘子旭,叹气道:“草!反正一个班的,帮是该的,我剩下有……嗯,我的钱大部分寄回去了,那就一千吧,什么时候得了再说还的事吧。”
“这是班副拿命得的,我不能要!”杨旗霍然抬头道。
沈如松直接抽了这不知好歹的小子一耳光,骂道:“草你妈的,给你想办法又不要,你现在战死了,抚恤金倒是一次性发八千,你打算去死吗!”
“我真有!”杨旗语带哭音道。
“我爸是厂长,我妈是教体局的,一年红包就有两万多,这点钱不用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