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报刊亭（1 / 2）
我是一个报摊亭的老板。
我把最新一期的报纸摆在摊上，把最重要的新闻誊抄在一张很大的纸上，列了一个表，我很清楚那些客户们需要什么：
“战争的可能，政府拒绝了霍伦斯的移民转移要求：是否是二十年前的复演”
在我最后一个字母写下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您好。”
这个女性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麻木，我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张劳累得如同融化了的木雕一样得脸。
这是一个女人，身上穿着只有工人才会穿的灰色衣裙，她手上拿着熄灭了的火把，我知道她一定是昨晚上参与游行和闹事的人之一。
“抱歉，我想问一下，您见到我丈夫了么，大概这么高，头发卷卷的。”
她用一只手笔画着说，把熄灭的火把杵在地上，眼下的眼袋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投下灰色的阴影，法令纹像是两道雪山上的沟壑一样深而沉。
“抱歉，没有，我这边也刚刚开业。”
公会运动搅和的我做不成生意，所以我应该记恨她和她的同伴，事实上我确实如此，但是看到她的眼袋和苍白得像是纸一样的脸，我就没了这个念头。
但是我依旧帮不上她，我没有也不会去找工会的人说话，事实上在我看来，工会里的人十个有五个是一边喝酒一边在街上呕吐的混账，三个是唯那个该死的工会会长马克马首是鞍的木偶，剩下两个是没有脑子的蠢货。
“哦……”她失望得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之前以为我们这种卖报纸的消息会很灵通。
她看向我的报纸，说：
“移民……有工人先锋报么。”
“有，今天早上的。”
“给我来一张。”
我接过她揉着皱巴巴的钱，她低下头开始读起报纸。
“那些移民……”我看向她读的那一页，“真是混账，就应该全部去死是吧。”
她露出一个隐秘的不赞成表情，看了我一眼，我在心里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她被我打搅了一下，没有继续在这里看下去的兴致了，对我说了一声：“谢谢。”之后拎着对折的报纸和熄灭的火炬离开了。
我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
“二代蒸汽机？罗塞尔的第二代蒸汽机是否会完全取代霍伦斯一代：可能性不大。”
“您好。”
“啊。”
又来了，我转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学生，大学生。霍伦斯最不缺的就是大学生，各种版本的都有，怀才不遇的，认为自己怀才不遇的，无知无为的，自以为是的。
这个声音我很熟悉，他属于是自以为怀才不遇的那一类，拖了七年还没有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自然也毕不了业，更找不到工作。一般我们对这种人，也就是对他有一个特别的称呼——“天才乞丐”。
他胡子拉碴，带着一副厚重的眼镜，眼镜末端讲究得链接着一根金线到眼镜框上。他佝偻着脊背，怀里抱着一本很厚很厚可以当枕头用的书。
“我的天啊，这不是我们的大天才大学者么，怎么您又来了，麦昆。”
麦昆习惯了我与其他人对他的冷嘲热讽，只是说：“来一张霍伦斯学术报。”
“给。”
他没给钱，我也习惯了，在他展开报纸的时候不怀好意得嘲讽起来。
“你不是说要写一篇有关于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的全面发展历史的论文么，进展到哪里了。”
“快了……”
“可我看你的书根本没怎么翻过啊。”
他沉默了一会说：“我翻的很慢，没事，我看得非常仔细，非常……”
他把报纸看完后放回在我的架子上，佝偻着脊背，一步一步得离开了，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
快要到大学生出来上学的时间了，他每次都这个点离开，为了不碰上自己之前的同学。
我又唤起对本职工作的意识，拿起笔和纸继续写起来：
“工会的抗争，交出奴隶主图佩斯！政府表态：不清楚图佩斯的所在。”
我一边翻着报纸的头条一边用刷子写着，写到最后一个空位的时候。我看着下面一行，大脑嗡得一声变得一片空白。我慌忙拿起报纸来，不顾被我打翻的油漆桶，又看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令人发指，霍伦斯大教堂的女尸，恐是政府与移民的最新阴谋！”
“一名霍伦斯女士被残忍杀害在霍伦斯大教堂，她双眼被挖掉，头颅被切下，身体被切成两半。显然杀死她的人怀有着对霍伦斯人普遍的仇恨，根据可靠线报表示，在此之前有政府官员出入霍伦斯大教堂”
“那些移民就应该被早点丢出去，喂给野狗和野猪！”我恨恨得感叹道。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正义的霍伦斯人没有一个不对那些移民深恶痛绝的。他们是王国派来的内奸，企图瓦解霍伦斯的小人，在霍伦斯肆意偷窃抢劫的强盗。
我转过头，一个衣服褶皱不堪的蓝裙女子站在我的身后，脸色发白。
我仔细得看了看她的眼睛，是独特的一种蓝色，霍伦斯的蓝色，这让我松了口气。
“小姐，要什么报纸，今天的只有先锋报和霍伦斯工人报还没到。”
“要一份霍伦斯艺术报。”她小声说，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底音。
要这份报纸的人不多，我心里猜想着她是怎样的艺术工作者，或许是画家，但是看她的样貌我又觉得她可能是哪位画家富有品味的模特儿。
我递给她报纸连带着，递给她一张纸条。
“刚刚一个男的递给我的，告诉我如果见到一个穿着蓝裙子的女人找我定霍伦斯艺术报就把这张纸条给她，再给她一杯水解解渴。”
她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点了点头，接过纸条就离开了。
我又一次拿起报纸，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在牙医的广告和皮肤病药膏的广告中，夹杂着一则寻人启事：
“东区……女子……失踪……”
……
当克里斯汀赶到原木咖啡厅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要找自己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