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食堂大叔居然劝我去实习？（1 / 2）
有时候换个位置，换个角度，同样的一件事会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这天中午刚忙完饭点，我饿得不行，正好鸡叉骨剩了很多，就打了满满的一大碗坐在小马扎上狼吞虎咽。
刘大叔比我先吃完，用手抹了抹嘴，从货架上的蓝楼烟盒里抽出一根，点着，嘬了一口，过了下肺，缓缓吐出了一股青烟。
“小伟，你找着工作了没有哇？”刘大叔倚着墙问我。
“没有啊，我才大二。”
“噢，对，你才大二，”刘大叔恍然大悟，“大二也不早了，你得抓紧时间找工作了。”
“大叔，我才大二啊，用得着这么早吗？”
“哎——你可别不着急，”刘大叔郑重其事地说，“你是啥专业来着？”
“公共事业管理。”我答道。
“这个专业是干啥的？”他问。
我一时语塞，又回到了老问题——我确实说不清这个专业能干啥，就把考试时候的名词解释背了一遍：
“公共事业管理培养具备现代公共精神，掌握现代公共管理理论，技术与方法等方面知识，能在文化，体育，卫生，环保，社会保障等公共事业单位，行政管理部门，非政府组织从事业务管理和综合管理工作的复合型人才。”
我甚至有点得意，过去这么久了还能记得很清楚。
刘大叔笑了，问我说：“我算是听明白了，你这就是个万金油专业。”
不置可否，这个专业的人都这么认为。
刘大叔接着说：“这个倒也不怪你，这些年大学扩招就没停过，
为了让这帮扩招进来的有学上，就整了一堆乱七八糟啥用没有的专业，不过这也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毕竟——再没用的专业也是需要老师上课的么。”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惊，
顿时对眼前这个身高不到一米七五，上身两根筋，下身大裤衩，腰间还有些啤酒肚的中年圆寸大叔心生敬意。
正好他的烟抽完了，我连忙从货架的烟盒里又抽出一根，恭恭敬敬地给他点上。
叼着蓝楼的刘大叔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活像叼着雪茄露出大金牙的阿尔·卡彭，继续说道：
“不过这些学生就可怜了，从小到大上了十几年学就为了考大学这一个目标，等到了大学呢，又读了个没用的专业，你们现在学费多少钱？起码得六七千吧？”
我点点头。
“再算上生活费呢，咱们这地方一月一千五可不算贵，”刘大叔叼着烟掰着手指头算，
“一年就算十个月，少说也得两万，四年就是八万，八万加上四年时间读完一个本科，可毕业之后能挣多少钱呢？我前两天看新闻说是应届毕业生均薪五千。”
刘大叔猛吸了一大口烟，过肺，吐出一大团烟雾，讽刺地笑道：
“五千？还不如我一个初中没毕业的。”
我沉默不语，因为刘大叔没吹牛，他这一份饭净利润能有百分之五十，也就是五块，一天少说也能卖出2份，也就是日利润1块，一个月就是三万块，一年按十个月算就是三十万，刨去租金，水电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费用，起码也还能剩一半以上，也就是最低15万，折合月薪是，一万五。
估计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刘大叔问我：
“小伟，我接下来的话会很刺耳，你还要听吗？”
“您但说无妨。”
“好！”大叔又续了根烟，缓缓道：
“在我看来，其实很多人是不应该上大学的，
无论是天赋，自控力还是家庭条件都不够，只不过是赶上了扩招得以被录取，
这有点像飞猪理论，因为风足够大，所以猪都可以像飞机一样飞上天。”
“但是呢，等到四年过去，也就是这阵风停了，飞机们凭借自己的翅膀——即出众的能力或是出众的家庭关系，得以继续翱翔飞向远方，可猪本就不会飞，
关键是还没学到飞的本领，于是只能从高空坠落，摔得七荤八素，这就是所谓的大学生们毕业之后进入社会的落差感。”
听到这我能感觉到刘大叔的语气加重了。
“小伟我这可不是胡说啊，你看——”刘大叔指着食堂桌子上几个穿着睡衣边看手机边吃饭的人说：
“你看见了么？都tm中午一点多了还穿睡衣呢，
你看！还打哈欠！一看就是刚睡醒，这tm也能叫大学生？
国家的希望？民族的未来？就这？”
刘大叔越说越激动，伸手去货架拿烟想抽一根冷静冷静，但烟盒空了。他恼怒地把烟盒攥成一团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接着说：
“现在父母们觉得自己的孩子考上大学了了不起，是大学生了，
但现在的大学生和以前的大学生能一样吗！
那会儿的大学生什么素质？恨不得一边吃饭一边学习，陈元帅蘸着墨汁吃糍粑的事你知道吧？就那样！你再看看现在，tm的这帮大学生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
我想辩解一下，谁知刘大叔大手一挥制止了我：
“别跟我说什么他们看手机是在学习，扯淡！
十个里得有八个都在刷抖音！
天天喊着就业难！就业难！都tm这样就业怎么能不难？！！”
这会儿大叔面红耳赤，他真是厉害，自己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生气，我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中老年愤青。
他不动，我也不敢动，就这样沉默了好久，他终于开口，但语气已不那么激动，甚至带着些年老式的无可奈何：
“小伟啊，大叔我发了发疯，你别见怪，但我说的话你要听进去，
学校的坑专业的坑你改变不了，那就自己多努力，别觉得自己是个大学生就了不起了，
你也只不过是个披着大学生外衣的庸人，以后别在我这干了，多出去找找实习，积累积累工作经验，起码以后找工作也能容易一些。”
言毕，大叔叹了口气，转身回了食堂宿舍，他要去睡午觉了。
望着刘大叔远去的背影，我感到些许恍惚，仿佛置身于两千多年前的乡野田地，两旁是绿油油的庄稼，清风拂过，刚才与我交谈的荷蓧丈人已渐渐远去，而楚狂接舆从我身旁高歌而过。
回了宿舍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刘大叔带给我的冲击：
我该怎么办？
下一步怎么走？
我该怎么做才能从天上掉下来时摔得不那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