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定疆王(2 / 2)
“怪哉,道爷一身修为惊天动地,怎会无来由做出这丑事?”,李半仙满脸疑惑,暗道:我倒要算上一卦,看是谁好胆挂念于我。可他转念一想便又作罢,一边擦拭嘴角一边碎碎念叨,“在明溪村呆了几天,浑身缠绕因果线,那贼娃子身上太乱,连我也跟着受累,还是消停为好”。
船管事看着枯瘦老人一脸嫌弃,“你说的价钱离了大谱,根本不可能。别再扯司爵府将要取消禁制,现在还未有公文明示,你去打听打听,整个雷泽州,除了寅飞渡口哪里还能提供跨海楼船,一口价,每人五十块青玉道石,再有半个时辰出发,过时不候”。他脸色不耐,一口气说出这些,根本不给李半仙再有砍价的机会。
“嘶!你们这是抢钱啊!”,老瞎子倒吸一口凉气。他倒是不缺这些道石,纯粹是觉得价格离谱,不愿被当做冤大头。
船管事冷冷瞥他一眼,扭头不再说话。
李半仙火冒三丈,就要挽袖子上前和他理论。
“半仙,行不行啊?”,不远处,胡小四大声嚷嚷,二丫柱子等人静静看着,他们一个个背着大包小包,满满当当。
“别打岔”,李半仙头也不回,大手一挥,让他们不要搅乱。
人群最后方的瘦高少年握紧了拳头,几次欲张口说话,却被二丫一个凌厉眼神打回,他低头不语,眼神闪烁,似在犹豫。
终于,他鼓起了最后的勇气,抬头说道:“我要留在学府!”。
柱子与刘梁大惊失色,胡小四忙伸手捂他嘴,二丫眯起狭长眼眸。
“你说什么”,李半仙缓缓转身,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发问。他明明声音平静,但整个寅飞渡口在这一瞬间好像都寂静了下来,船管事蹬蹬蹬后退数步,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脊背湿涔涔,满脸惊恐,瞪大了眼睛看着前一刻还躬身讨价的老瞎子。
如果从星外俯瞰,陨仙湖位于雷泽州绝对的正中位置,恰如一颗璀璨明珠镶嵌大地上。横跨半座东域的卢靖江便发源于此,而在陨仙湖南北两侧,分别有两条狭长峻岭往极远处延伸,南侧为老牛岭,林林莽莽神似青牛伏身,巨峰岫岩,雄奇壮伟不输北域诸山,风清地灵,万物氤氲皆得以生息,孕育了周边数十国万万黎民。而在陨仙湖北侧,一条略显低矮的土石山丘同样极长,虽不如老牛岭险峻秀丽,但也是郁郁葱葱,汇聚八方地精,终年火树繁花,占据了雷泽州地脉的很大一部分。
而这条极长的土石山丘正中方位,是一座占地庞大的主峰藜公山。站在藜公山往南北眺望,两条岭背如龙脊,一头直插入陨仙湖,不断汲取天精地华,一条龙脊蜿蜒向北,将中域一分为二,东西不能相通,遥遥对望大野沼。
藜公山北侧不远处的山林内,一行五人正飞速赶路,兔起鹘落,身姿飘逸,在林尖悠然前行,灰白长袍呼呼飘摇,极具仙气。
“呸”,最后的一名年轻男子狠狠吐一口,重重落在枝杈,“南夜行,你带着我们在这片荒岭转悠了半个月,毛都没找到,今天若再没有结果小心我不客气!”。
丰海是藜公山年轻一代弟子中领军人物,身份又极尊贵,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做过这等苦差事,半个月的忍耐积攒了一肚子怨气,此时快要按捺不住了。
被称为南夜行的那人扭头瞥了一眼,露出半张白嫩脸庞,眉眼柔和,琼鼻挺翘,竟是个女子。她冷哼一声,红唇扬起,正准备说话,前方一老人叱道:“丰海,寻找气运一事是藜公山的要事,你身为三代弟子本没有资格参与,若不是老宗主极力要求哪有你出行的机会。想要继续就安心赶路,不想寻找趁早回去,我可不希望到头来被自己人坏了事”。
年轻人面色一僵,眼中怒意一闪而过,当即就要发作,不过转念想到老人的身份,硬生生压下心头怒火,冷声回道:“不劳洪长老担心”。
洪长老扭头瞪他一眼,一挥手,几人便继续赶路,转眼间就消失在茂密丛林中,不见人影。
“洪老儿欺人太甚,早晚要你跪伏在本少脚下”,被独自甩在身后的丰海低声自语,盯着洪长老消失的丛林,眼神怨毒,他猛地一掌劈下,站身的大树顿时粉碎,木屑飞扬。“先忍耐你一时,待找到文运再说”,他纵身前跃,追寻四人脚步而去。
“南师,您且安心探找方位,莫与丰海那脓包生气”,洪长老温声笑道。
女子南夜行轻笑道:“洪长老不必客气,您贵为藜公山供奉长老,又是青云境巅峰高手,夜行一届晚辈何德何能受您如此称呼”。虽是在急速赶路,但她纵身间姿态优悠,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娴雅气质,疾风吹紧长袍,更加勾勒出她挺拔身姿,实是佳人姿色。
洪长老一抚长须,放声笑道:“不然,身为冯大家关门弟子,二十余岁便踏足小地师境界,前途无限,可比我这老头子有后劲”。
身后两人也是出言附和,“南师实在是虚怀若谷,莫说我等粗鄙武夫晋升青云之难,地师一脉博大精深,非常人所能修习,南师能有今日成就,属实了得!”。
南夜行摇头笑道:“诸位前辈折煞小女子,藜公山坐镇中域,人才辈出,哪是我这寒酸师门所能比拟”。
洪长老大笑,声如洪钟响亮,“老夫遍数门内弟子,无一人可与南师相比。这一路上时常暗想,南师若是我藜公山弟子,何愁宗门未来!”。
女子将嘴唇抿起,翘出一个好看弧度,却是不接话。
洪长老与两人对视一眼,略显无奈。
一路无话,四人在密林中穿梭如箭,从旭日东升直到快正午时分才逐渐放缓速度。
“南师,难道是?”,洪长老小心问道。
女子轻轻点头,一指身前那处青幽山谷,“应是不远”。
须发皆白的洪长老闻言一愣,竟止不住的浑身发抖,脸色涨红,喃喃道:“万幸,万庆,东卫,二十七顶级文运,这一世花落藜公山……”,他激动地说话都有些打颤了。
几人身前不远的山谷,茂林参行,陡峭崖壁遮挡了不少阳光,即使是正午时分也显得有些清冷,谷深壑峦,山谷内的空气往外透着一丝凉意。
“可是,这山谷如此寻常,并无任何出奇,听说文运出没之处异象惊人,往往是百树千花,锦绣云团,会不会有差错?”,一人小心问道。
“不相信大可不来”,南夜行脸色微冷,有些不愉,她率先迈步走向山谷。
洪长老不满地看了那人一眼,忙追了上去,赔笑道:“南师莫气”。
李峦正在大口吃饭,粗瓷海碗内热气腾腾,手中竹筷翻飞,迅速挑起大把热面呼噜噜吞进肚中,也不知嚼碎没有。吃到后来,嫌不过瘾,干脆一手捧起瓷碗,斜放嘴边,将碗底对着众人,碗口几乎盖在脸上,只听见呼呼声响。
吴奶奶坐在一边,碗中面一口未动,老太太眼圈都红了,突然猛地拍桌,怒声吼道:“你就不知道劝两句?”。
方桌上碗筷齐齐震动,正在吧嗒旱烟的老人心头只是微跳,倒是李峦被自家老娘吓的不轻,一口面噎在喉间,直翻白眼,喀喀咳个不停。
“想通了?”,老人吐出一大口青白烟雾,缓声问道。他虽头发灰白,但与吴奶奶一样脸色红润,皱纹也不多,精神头十足。
扶之微微欠身,恭声回道:“不能说完全通透,但还是想再出去尝试最后一次”。对这位将他自雪地中捡回家尽心抚养的老人,他心中满是恭敬。
老人不再说话,又吧嗒抽了口烟袋。
吴奶奶抬起手抹泪,哽咽道:“马上到年关了,丫头走了,你也要走,今年可怎么过”。她看着扶之,眼中不舍。
扶之心中抽疼,忙走过去拉着老人的手,轻声道:“只是出去挣钱学本事,不是不回来,您放心”。
“家中钱粮不缺,用的着出去受苦?”,吴奶奶摇头,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瞒着我老婆子,丫头肯定是出远门去了。你们一个个都要出去,不愿留在山村,可是,我老婆子都快入土了,这一走,还能再见几次?”。
扶之猛地一顿,心神一紧,难受的说不出话,老人家简朴一辈子,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最简单的愿望也不过是想儿孙常伴左右。可是,这个最简单的愿望却一直被忽视,他心如刀绞,温声道:“奶奶,别这样说,您命寿比南山松还康健,月恒日升,好日子长着呢”。
“从小就嘴滑,尽会哄骗我老婆子”,吴奶奶哭笑不得,摸着扶之脸颊,低声说道:“哪有老不死的妖怪,要常回家看看”。
扶之轻轻点头,小声道:“明年过年我一定回来!”。
老人长出一口气,叹道:“就算一年见一次,也见不了几面啦”。
“不会的,您要看到二丫嫁人,还要看到我娶妻,再给您生几个重孙,天天缠着您叫太奶奶呢”。
老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