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红铭横空(1 / 2)
最后,李半仙衡量半天,还是悻悻然取消了打劫扶之的想法。
自右虎贲气运暴乱到扶之施展一系列手段强势镇压,外界只是过去数息之久,好在此时已暂时停歇。
李半仙遗憾道:“看的出来,右虎贲尚未完全成熟,现在又被你切断灵根,实在是可惜”。
扶之何尝不知,只是刚才情况紧急,别无他法。
“这些文运怎么处置?”,李半仙紧盯在半空中四处飞舞的金黄色气运,入目皆是金灿灿,将整片天空染得极为艳丽,这些粒子试图冲出封锁,逸散到天地各处,可惜被小仿天幕阵死死压制,无法冲出明溪村地界。“你可答应送我一处完整气运,这右虎贲不能算数啊!”,他一面用话堵扶之的嘴,一边还大口呼吸,丝丝缕缕的金黄色气流被他吸入体内,老瞎子满脸陶醉,继而有些垂涎,“既然无法处置,就这样平白消散太过可惜,不如我勉为其难替你炼化好了”。
扶之满脸嫌弃,“要点脸行不行,既然不想收下右虎贲,我再给你其他文运便是,还想占我便宜”。
李半仙却老神在在,丝毫不担心。
他算准了吃死扶之,因为天相星文运极为特殊,每位修士只能吸收炼化一处,已成定例,任他修为通天,也从未听说过哪位修士能得到两处文运傍身。扶之头顶虞少保气运,虽然透着古怪,可却是实实在在的文运之一,他是断然无法再吸收的。现在右虎贲被切断灵根,如不及时炼化,只会是像李半仙所说平白消散,而在场修士,除了扶之就只有他李瞎子,这样一来,扶之不让他炼化还能怎么办?
看到李半仙脸上的得意神情,扶之懒得废话,运转体内太保气运,刹那间,充斥在天空中的金黄色气流仿佛看到了统帅,飞快往扶之身边聚集。太保气运位列三公,又主天下兵事,无论是等级还是职权都远在右虎贲之上,这些金黄粒子感知到其存在,哪有不往前凑的道理。
李半仙不明白其中曲折,暗想道:皮孩子这虞少保气运果然不寻常,就是不知与太保有何关系?
就在他深思时,扶之猛然一口吞下全部右虎贲气运。
“白费力气,你以为……”,李半仙刚想讥讽两句,却骇然发现在他的神识视野之中竟再也没有右虎贲的丝毫感知,“难道真能炼化?”,他惊疑不定。
不多时,他看到扶之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大滴的汗珠,好像在忍受巨大痛苦。
“你……”
刚张开口,他却见鬼一般,再次受到惊吓。因为扶之头顶不仅显化出那熟悉的虞少保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在一旁还有右虎贲三字并列,同样金光灿灿,照瞎人眼。
“老祖天尊那个玄,这说出去谁人能信啊!”,李半仙被扶之这一手彻底打乱了修行以来的认知,直欲当场升仙。
不待他感慨,扶之强忍剧痛,用力在胸口一抓,竟然生生将体内右虎贲气运全部剥离到体外!
李半仙已经有些麻木,呆鸡般看着扶之将气运打碎,均分为五份,一一打入二丫、柱子、刘梁、亚福、胡小四体内。
这五个孩子资质同样逆天,不必麦穗差,李半仙早打探清楚。可他们尚未开始修行,丹田气海还未炼化成形,照理根本无法承载气运入体,但半仙此时已无力再去深思。
“醒醒”,扶之叫醒李半仙元神,让他放开对村民的感知禁制,因为天地已恢复正常。
“等会再说,现在有麻烦了”,扶之看到李半仙那枯瘦脸庞上写满千言万语,只能转移他注意力。
片刻间,明溪村恢复正常,村长仍带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学塾与夫子谈笑;柱子的父亲刘冰又在院内支起酒桌,二丫父亲李峦与胡石匠两人喝多了,正吵闹着一些年轻时的往事;村口三大爷门前仍旧聚拢大堆闲人,有上了年纪的老妇忙着分拣稻种,有手巧的妇人织衣纳刺,有闲散汉子懒洋洋晒着太阳,不时偷瞄几位颇有姿色的小媳妇。
已是初冬时节,昼日极短,大阳低斜,坐落在山谷中的这个小村庄用力享受午后这短暂的热量,孩童逐于冰上,犬羊向高而聚,只留下无法移动的一座座土坯房屋任由远山斜影慢慢吞噬……
如果没有修士的干预,这就是一副最为普通的人族乡村画卷。
可惜,并没有如果。
刚才右虎贲气运突然暴动,虽然被扶之强势镇压,但在最初时曾有一丝气势外泄,这就是扶之所说的麻烦。
明溪村距离离耳山脉和燕墟山脉交汇处不远,仅在数千里外,两大山脉交合处山巅,便有修行宗门积云山坐镇。扶之很清楚,对修士来说,数千里距离转瞬即至,神识一扫便能清晰感知一切,积云山上肯定有高人看到了刚才的异象。
“积云山虽是名山大宗,但近年来已然没落,与离耳山脉南端的贰灵宗几次争斗也将祖上传下来的家底消耗一空,如今的掌门也就青云境修为,构不成威胁”,李半仙略一思考就排除了这个“邻居”可能带来的影响。
“可是霸占了折玉洞的憋宝人却不能忽视”,李半仙话锋一转,面露担忧,他对这个神秘组织非常警觉,因为在大风寨众匪第一次前来欲要屠村时,他的神念曾感知到有一位不弱于他的修士在远处窥伺,并且,他们对憋宝人了解甚少,对决时很容易吃亏。
两人此时正坐在扶之的小院内,看似在闭目打瞌睡,实则在以心神交流,外人不可知。
“半仙半仙!可找到你了”。
“半仙快回来吧,大家等着听你讲故事呢!”。
几个熟悉的嗓音在大声吼叫,扶之不用睁眼就知道是二丫、柱子和亚福他们。本来李半仙在祠堂前讲书,恰巧右虎贲气运爆发,便帮着扶之护下了全村人不受波及,在那之后,就偷溜到扶之院内了。
听书的孩子们自然不肯轻易放过李半仙,便一起找来了,嚷嚷着要他继续。
只见半仙远远扬了扬手,说道:“身体不适,今日就此结束”。
“你敢!”,二丫虽是女孩,但脾气却最暴躁,听到李半仙这话顿时被点了炮仗一样,叉腰大喝。
李半仙嗯了一声,抬头看了过来。二丫觉得李半仙明明是瞎子,但那目光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凌厉,她遍体生寒。可身后这么多小跟班在看着,她不能退缩。
突然间,二丫低声说道:“栋梁,我大伤初愈,不能出阵,你们去骂醒这老半仙,叫他知晓知晓”。
栋梁是刘梁和柱子的合称,两人平时被二丫倚为心腹,深受信任。刘梁是个胆大的,上前一步大叫道:“村长花了钱请你说书的,你就这么糊弄?小心我告你黑状!”。
“滚蛋”,李半仙被气笑了,“毛都不齐的生瓜,要告便去”。
刘梁回头看了二丫一眼,示意如何收场,二丫也头疼。
顿时,所有孩子都看向扶之,希望他能出来说两句,可扶之闭目养神,好似睡着一般。
李半仙懒洋洋说道:“别瞎折腾了,明天补给你们这段内容,散了吧”。
二丫眼前一亮,既然李半仙给了台阶,她就顺坡下驴,当即决定带着大伙打道回府去。可临走前还不忘威胁一句,“明日讲书要足量,今日欠下的不算,再偷懒就告你去!”。
李半仙捡起一块小石头就扔了过去,一群孩子慌忙四散逃窜。
扶之皱了皱眉,突然说道:“折玉洞那边有动静”。
“如此敏锐”,李半仙讶异,而后感叹,“憋宝人果真擅长感知天地异物,和你这坏种一样不好对付”。
他们两人现在对憋宝人了解甚少,只是知道折玉洞内至少有一位观星境高手,对方若是冲着明溪村这处气运而来,那将很麻烦。
“离耳、燕墟两大山脉雄踞大洲北方大地,汇聚无数灵根,说不准就有其他高人也在伺机等待”,扶之越想越觉棘手,他将神识散发到极远处,不停搜寻。
两人就这么推演,商量对策,一直过了三天。
初冬艳阳晒人懒,西风剪枯藤,云汽朦胧,群山茫茫。
这几天周围山里竟然出奇平静,只是天色愈加阴沉,站在村口望去,灰黄山岭直上青天,苍凉悲风呜咽难平,只剩几株青翠崖柏星星点点耸立。
三大爷又加了几件棉衣,蹒跚踱步到村口,老人眯眼看了好一会,缓慢而坚定的说道:“要下雪了”。
村内,胡小四家中响起一声厉喝,妇人尖锐叫声好似能穿破厚厚云层,“胡小四!”。
早跑到村外的几个孩子急忙将一地鸡毛刨土埋下,胡小四听到自家老娘那大喊,吓的一缩脖子,怏怏说道:“我就说过家里总共剩两只鸡,我们吃一只肯定会被发现,现在怎么办?”。
二丫满不在乎,“一只鸡算的了什么,我家那只羊不也照样吃了”,她一边剔牙一边数落胡小四,“都是你笨手笨脚,留下痕迹才被发现”。
“晚上回去肯定要挨揍”,胡小四唉声叹气,转头和柱子商量能不能去他家凑合一晚。
扶之为了避免右虎贲气运白白消散,曾忍受割肉痛苦再次用狱府血脉力量将气运切割,并分为五份打入这五个孩子体内,把李半仙看得疑惑不解。其实气运中含有的暴烈能量早被扶之销去,只余下醇和的文运粒子,这些粒子入体后很快就在二丫等人体内生根,与他们的血肉融合,暗中改善体质,增强他们的修行根骨,这事也就扶之与李半仙两人知晓。
右虎贲气运位列二十七等顶级文运之列,蕴含的能量何其巨大,这五份中任一若被普通人得去,说不定就能让人重塑筋骨,具备修行资质,成为万中无一的修士。五个孩子尚未修行,无法吸收天地灵气滋养肉身,只会感觉饥饿,通过进食来补充身体所需。
本就是半大孩子,家中人也未在意他们胃口大增这事,谁知寻常饭食根本无法满足,几人一合计,只能用一些其他办法来填饱肚子了,除了胡小四家的鸡、二丫家的羊,还有柱子家半扇熏肉、刘梁家整整二十斤肉干都已被偷偷吃掉……
绕是如此,他们还是感觉饥饿难耐,看到村中土路上那些悠闲散步的鸡群羊羔就忍不住眼冒绿光,幸亏还有扶之家中存有的不少灰兔、雉鸡等野物填补才没去祸害。
柱子拍掉手上尘土,转头看向山林,“你们谁知道扶之这两天在干嘛?都找不到人”。
“好像是带着李半仙去山上打猎了”,亚福闷声闷气回了一句。
“哈?!”,刘梁满脸惊奇道:“带着一个瞎子上山去打猎?”。
“虽然难以相信,但,好像是真的”,亚福也不解。
柱子不满道:“自从来了李半仙,扶之哥就不和我们玩了”。
“中啦中啦”,二丫大咧咧说道:“玩不玩的先放一边,胡小四,你娘亲拿着竹条已经到河对岸了”。
胡小四如遭雷击,在这一刻,几个孩子反应出奇快,皆是撒腿就跑,连地上尚未熄灭的火堆都顾不得了。
一位村妇站在小河对岸破口大骂,“天杀的,半锅饭还不够你吃,带着人偷到自家来了,有本事别回来!”。妇人不住跳脚,手中竹条挥舞,真恨不能对准自家儿子狠狠抽几下,她足足骂了几刻钟,愣是不重样,换着花样骂了一遍。身后的中年汉子苦笑听着自己媳妇将自家祖上数十代整整问候好几遍,这才忍不住劝道:“他娘,一只鸡而已,吃就吃了吧”。
本在叉腰喘气的妇人猛然转身,一把拧着汉子耳朵,凄厉叫道:“胡大,你这剃头缝子货色,嫁给你窝囊一辈子,辛辛苦苦攒得家底到头来被自家人糟蹋了,你当家的也不知道放个屁!”。
汉子低眉塌眼不说话,妇人更加生气,开始数落,将一桩桩陈年往事翻了一遍又一遍,话里话外都是埋怨,到最后,她拉着汉子耳朵直往村里走,“老焉王八放不出响屁,你不去,我带着你一家一家找过去,谁家孩子吃了我的鸡,今天必须要他赔两只出来!”。
“先去找那姓花的狐媚子!”。
汉子好不容易挣脱自家媳妇,低声劝道:“他娘,还是算了吧,你这样我们小四以后怎么找他朋友?”,汉子极不情愿,喃喃自语,“她也挺不容易的……”。
妇人顿时炸了毛,大叫道:“什么?我就知道你一直惦记那寡妇,好啊好啊”,她急的团团转,指着男人却说不出话,突然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我命苦啊,嫁给你这么个没心肝的,就连肚里爬出来的亲儿也不是好东西,可着劲和外人欺负自家老娘,以后娶了媳妇可怎么办?”。
汉子顿时手足无措,木讷的站在一边,劝也不是拉也不是。
哭了好大一会,妇人恶狠狠说道:“不行,非去找那花寡妇说道说道!”,她一咕噜站起身,扭转腰肢就跑。
苦也!汉子哀叹一声,自家婆娘今天怕是难罢休,他急忙追了上去。
河水缓淌,溪石咋响,无数白鳞在水面划过,岸边火堆仍未燃尽,白烟夹杂火星,袅袅娜娜,烧红的木炭崩落到水中,发出短促的兹啦声响,而后熄灭沉入水底。
空气一阵扭曲,两道白袍人影缓缓现身,踩在溪石上,望向对面的村庄。
其中一位老者伸手隔空鞠了一捧河水,他嗅了嗅,开口说道:“河水明净,蕴含灵气惊人,掌门所料不差,这个村庄果然有问题”。
他是积云山副掌门方寸棓,青云八境修士,此时他神识散开,转瞬间铺盖数百里,仔细搜索异处,数息后,他纳闷道:“普通山河灵气氤氲无非是体现在地气之中,此地暗藏神秀,龙气蒸腾,分明是附近最为上等的宝地,气运若出世也只能在此处,怎会毫无感知?”。
这时,他身边那青年开口说道:“三叔,何必如此麻烦,村内就是一些凡民罢了,看我略施手段将他们打晕送出山外,你我仔细排查就是了,大不了掘地三尺”。
方寸棓感到不妥,修士虽有搬山倒海之功,普通凡民在他们眼中与蝼蚁无异,但司爵府管控极为严格,尤其最近天相星解封在即,积云山是北部大宗,更应作出表率,岂能肆意妄为。
可他还未劝阻,青年已拨地而起,方寸棓急道:“醒昱,不可……”。
青年方醒昱刚带动磅礴灵力欲冲入村内,却发觉眼前一股无形大力重重打来,他根本无法抵挡,瞬间被击回原地。
咚的一声闷响,方醒昱砸入地下深处,方寸棓来不及查看,只感觉头顶有一座大山压下,他双足蹬地,一拳朝上打去,浑身气流带动衣袍鼓荡,震碎无数溪石。
倒!
只听一声戏谑,方寸棓应声躺在地上,头晕目眩。
踏踏声不断传来,踩在岸边小石块上咯吱作响,可方寸棓识海内天晕地转,即使听到异响也无法起身查看。
“看衣袍上那云纹,应该就是积云山来的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都第几个了?才三天而已!”,另一道懊恼声音跟着传来,似乎年纪不大,可却透露出不少消息。
方寸棓大惊,修行百余载他已从这话中推断出很多,他猛咬舌尖,试图以刺痛暂时让自己清醒几分,同时,他左手握住一把传讯飞剑,极力抬起,想要通知宗门。
“别动”,方寸棓耳边刚听到这淡漠声音,他左手一阵剧痛,被人狠狠踩下,骨头尽断,血肉模糊,这痛楚不仅作用在体表,还有一丝元神之力顺着经脉宛如钢针一头扎进他魂魄之上,方寸棓再难忍受,张嘴就要叫喊。
啪的一声,他嘴巴挨了一记,差点打碎满口牙,硬是逼的他发不出声音,只能低声呜咽。这时,一柄断刀抵在他脖子上,刀刃冰凉,锋锐杀气已瞬间割破皮肤。
“不想死就安稳点”。
又是这年纪不大的声音,方寸棓心思万千,可却再不敢妄动。
来人正是扶之与李半仙,三天前右虎贲气运泄露,虽然被镇压,可还是被附近修士察觉,两人曾推演过暗中潜伏的一些敌手,除了憋宝人之外,积云山距离明溪村最近,是头等需要注意的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