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憋宝人（1 / 2）
“什么？你再说一次！”，李半仙气急败坏，感觉肺都要炸了。
他昨晚见识过扶之“虞少保”气运显化以后就一直藏在扶之心窍内，此时以神识与扶之对话。
麦穗在前走着，似乎是故意和扶之怄气，走的很快，丝毫不见疲惫。把个李半仙看得啧啧称奇，连连称赞好苗子，一路上苦求扶之要收小姑娘为徒。
李半仙见扶之根本不搭理他，就要放弃，哪知扶之这时突然开口，一句话就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我要《五臧真经》”，扶之又说了一次。
李半仙那粒元神又蹦又跳，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扶之，他气道：“就算我玄门式微，再没落不堪，也不是你可以这般羞辱，来来来，你我打过一场！”。
李半仙有万般理由不愿意，修士修行，根骨资质为重，但修行功法却是重中之重，比仙草、神药、法宝等外物更为贵重。法乃修行之本，没有合适的功法，轻则止步不前，重则走火入魔，宗门传承，除了一代代新人薪火，就是这些秘术的下传。三十三天所有宗门莫不将自家秘法看得比天大，涉及到镇宗宝术，不要说门下弟子，就是长老、执事等高层也妄想轻易得到真传。
三十三天何等浩瀚无边，修行宗门无数，可是，真正有称得上大法的宗门却屈指可数。须知创法二字，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做到，需要修士通彻内外寰宇，明悟大道，且自身站在极高的修行层次才可尝试。这其中，稍有不慎便是天道反噬，成功者寥寥无几，并且，修士登高，终归有各种机遇因缘，每个人的道路都不相同，所创之法多为一家之言，大多不适合他人修行，故此，能够真正作为一家宗门传承的秘术，价值何其惊人，谁家不是紧紧看护，生怕有所闪失。
玄门这部《五臧真经》传承久远，据故老相传，可直达仙神层次，这是何其稀少的大法！仅从李半仙这一支明知真经被篡改，也要坚持苦修多年便知一二。这等真经宝术，确实称得上是玄门上下命脉所在，扶之张口就讨要，犯了大忌讳，由不得李半仙不动怒。
“别急，我不是贪图你家秘术，只是听你所说，觉得对我恢复伤势可能有用，想参考一番”，扶之也有些郝然，讨要别家真经，确实和杀人无异。
“说的轻巧，我若是开口，你能把你修行功法送我？”李半仙元神已抽出长剑，在扶之心窍内欲砍一击，“多说无益，小子接招，吃我一剑！”。
扶之屈指轻弹，一道洁白玉简带着流光飞向李半仙元神。
“这是？”，李半仙面带疑惑，散开神识，缓缓观看玉简内容，“真是你修行之法！”
他这时宛如被掐住脖子，满腔怒火无从宣泄，不再叫喊，粗略扫视一番，啪的合上玉简，说道：“你这《昭劫衍相诀》确实可通仙境，但也仅此而已，比起《五臧真经》差远了”。
扶之说道：“我不需要全本的真经，你若同意，只需将观星三境的内容授我即可”。
李半仙仍是摇头，“不行不行，可达仙境的秘法我玄门亦有，无需冒着泄露真经的风险做这亏本买卖，何况，就算你想要全本，我这也没有”。说完，他转过身，默默翻看扶之的玉简。
“你若不愿就别翻看我修行功法”，扶之也很肝疼。
“给你给你”，李半仙将玉简扔回，满脸嫌弃，“这破功法着实鸡肋，不看也罢”。
扶之气笑了，“我这功法只是上篇，若是修完全本，不比你那《五臧真经》差”。
“真的？”，李半仙眼角闪过一丝犹豫，显然心里对扶之这功法也是上心的。
扶之收回玉简，不再说话。
麦穗已经走了一上午，此时仍迈步不停，在山岭中穿梭，踩在落叶上嘎吱作响。
小姑娘未开口说一句话，就算扶之主动搭话也是以点头摇头应答。扶之抬头看看太阳，说道：“快到中午了，休息一会，吃些东西再走吧”。
麦穗扬了下手中干饼，并不搭话。扶之上前按住小姑娘脑袋，将她背上的包裹取下，一通翻找，找出不少肉干腌菜，他笑呵呵说道：“再急着赶路也不差这一时，身体养好了才能更好的修行。有句话叫‘穷学文富学武’，就是此理”。
扶之找来一堆干柴，对着麦穗大喊一声，“看好，我这法术轻易不示人，今天就让你见识一番！”。
麦穗脸色淡漠，却仍是急忙转身，瞪大眼睛看着。只见扶之左手拇指叠在无名指上，其余三指直指干柴，摆出道家太阳真火诀，嘴中念道：“太宝天尊，安慰身形，幽幽玄冥，白虎卫形，凶恶潜宁，七液得注，吾持神咒，急急如令，疾！”，麦穗震惊的看到，从扶之中指激射出一条纤细火流，瞬间打入干柴堆中，手臂粗的干柴本不易燃，此时也劈啪作响，冒出赤红火焰。
扶之将肉干放在火堆旁烤热，一边瞟向麦穗，徐徐开口道：“小术尔，只要你想学，我立刻教你”。
麦穗冷哼一声。
在扶之心窍内的李半仙已笑倒在地，捂着肚子抖动不停，“你可真行，这门无敌术法竟然被你拿来引燃火柴，讨好一个小姑娘，要是让那些牛鼻子老道知晓了，不得骂你半死”。
“你闭嘴”，扶之怒喝，心道我也是有脸皮的，如此在小丫头面前卖好还不被重视，亏瞎了这门秘法。
此时秋日林间，灰黄一片，几缕山风刮过，带着火堆烟雾盘旋而起。麦穗不说话，扶之倍感寂寥，他看着麦穗在一旁默默吃着干饼，小姑娘从小外表体弱，其实是全身精气聚于髓内，骨重于肉，这才显得黑黄枯瘦。扶之自小就有意将一些顶级仙材、神兽肉脯暗中赠与小姑娘，帮助她吸收无数天精地华。十二年的培养，如今已有成效，透过体表可以清晰看到麦穗全身的骨髓在散发着莹莹光芒，骨头表面有玄奥道纹在生成，半年，只需再等半年，届时麦穗一旦开始修行，吸纳外界灵粹入体，必将一飞冲天，到时什么雷泽州年轻十大天才，在麦穗面前恐怕也要被压的抬不起头。如今，小姑娘心境也在蜕变，若是真被她破开道心瓶颈，那修行路上的所谓龙象青云关境、扣心问道难关将不值一提，那时候的麦穗修行速度岂可谓一日千里，必要在这周天星域绽放出璀璨光芒……
扶之不住含笑点头，好像将自家闺女终于养大成人一般。
李半仙忍不住揶揄道：“你辛苦这些年，仅是在这小姑娘身上的投入就是天价，外面那些大宗门内的真传弟子也远比不得，如今，她却是铁了心要离开你……，想想都替你肉疼”。
扶之心窍内转换天地，升起一座石笼将李半仙囚在其中，免得他继续说些戳心话。
他顿了顿，向麦穗说道：“我教你的那三篇文章，背来听听”。
麦穗不情愿开口，扶之狠下心就要打，小姑娘这才张口，“我早知道，这些不是学塾夫子教你的，是不是练武的法子？”。
扶之点头又摇头，解释道：“我、李半仙，我们和你认为的那些武林高手不一样，练武是强健体魄，到头也不过是练出一丝丹田真气，比普通人强大一些而已。我们是修士，是要在炼体同时吸纳外界天地灵气，感悟道纲法规，最终求一个真我明性，长寿无疆，也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你将来也是要走上这条路的”。
“那这几篇就是修仙的法了？”麦穗颇有兴致。
“不全是”，扶之仍旧摇头，“算不得功法，只是能帮助你炼体、生气、养神，不管你将来是不是跟着我修行，这几篇秘法不要忘记时常背诵，总是会有用的”。
麦穗听了这话，顿时红了眼眶，虽然她铁了心要离开明溪村外出学艺，可总感觉扶之这是不要她了。于是带着哭腔说道：“《珈蓝行记》不好背，我背诵最少；《押狸观庭》看不懂，只能照着字硬记；《长右经》最好理解，我背诵最多”。
扶之心中明白，《长右经》是炼体秘术，麦穗自小根骨就好，所以才心生亲近，理解最透彻，《押狸观庭》是道家纳气名篇，而麦穗现在还未开始修行，自然看不懂，《珈蓝行记》是佛门观想术法，至少要到观星境才能用到，小姑娘更会觉得晦涩。于是，他缓缓说道：“不碍事，先记下，以后总会理解的，先背诵一遍我听听”。
“南次柜黄，西望英辛，长右无木，水兽俱兴天泽，状禺亘耳以监山海，抱郡作国赖尧光……”。
“狸力行，多土功，聚丹粟白玉驱流浊……”
麦穗一板一眼的背诵，扶之仔细听着，小姑娘记性极好，没有一字记错，很快就全部背诵一遍。麦穗提出《长右经》中疑难问题，扶之亦耐心解释。
不多时，肉干已加热，扶之取下，两人缓慢吃着。麦穗这时心中有点踹然，如李半仙所说，她已下定决心要离开扶之的庇佑，独自闯荡新天地，可她到底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从未离开过村子，心里对外面的世界懵懂无知，全是凭着一股倔劲在前行。扶之来劝她回去，她虽不愿，但心中也是安稳的，可刚才扶之考校文章，为她解释修行门道，她总感觉这是扶之的临别赠言，好像吃完这肉干扶之就要回去一般。
麦穗吃的极慢，想着再慢一些，多与扶之呆一会。
扶之看她这样子，心中又气又笑，试着问道：“既然不舍，不如回去？”。
麦穗愣了数息，狠狠咬下一口，却是摇头。
扶之背过身去，重重叹气，小姑娘眼含泪花，大口吞咽。
这时，李半仙终于坐不住了，冲破扶之心窍封锁，对着扶之大喊：“既然你为这小姑娘准备了三篇秘术辅助修行，想来其他几人也有对应法诀？”。
半仙见扶之点头承认，急着说道：“那小石匠的秘术，加上你这《昭劫衍相诀》，我可以破例用《五臧真经》龙象篇与你交换！”。
扶之面容不改，心里却在发笑，这老狐狸还是忍不住了。
刚才他对李半仙的封锁并不牢固，故意让麦穗背诵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李半仙耳朵。这三篇秘术价值如何，麦穗不了解，李半仙这位见多识广的观星境却是相当清楚，他当下就坐不住了。麦穗天生道骨，资质逆天，她适应的功法不一定适合别人，但李半仙在明溪村内多次推演天机，清楚小石匠胡小四的体质最为契合他这一脉修行，如果扶之同样为那孩子准备了对应的秘法，那可正勾起了李半仙胃口……
扶之冷哼一声，并不回话。既然李半仙这老瞎子已上钩，那就可以慢慢磨，这时候和市井买卖讨价还价是一样的道理，谁先沉不住气谁吃亏。
李半仙话说出口自知不妥，暗道上了这小狐狸的当了，见扶之竟然闭口不言，也不再说话。
两人就着腌菜吃完肉干，麦穗起身继续走去。
在山林内趟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条还算宽敞的小路，扶之跑到高处一番观察，说道：“前面不远有一座小镇，我们晚上就去镇里休息”。
麦穗笑着点头，扶之并没有吃完肉干就回去，这让她心中安定不少。
山路崎岖盘绕，崖边石木嶙峋，夕阳半掩，远岭横卧，余晖直面扫来，小姑娘忍不住眯起眼睛，她转头看着身后两条长影，不觉心情大好，冲淡了父亲死去的一丝哀愁，小丫头走路也不禁轻快几分，心中为自己打气：“一定要强大起来，以后要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天相星构造奇特，半地半水，有巨露、厌火两海，丹庭、雷泽两州，李半仙的宗门就在丹庭州，与雷泽州中间隔着厌火海。雷泽州极长，几乎横跨天相星南北，大体呈椭圆。在雷泽州北部，有两条巨大山脉交叉横亘，一条离耳山脉自大陆西北方的大野沼斜插入海，山脉入海极深，在巨露海北部造就出无数小岛，而自离耳山脉中部，又有一条燕墟山脉从西北向东南方向蔓延，两条山脉组成巨大的“人”字，雄踞雷泽州北部。
便是稍短一些的燕墟，也有近百万里长，崇山峻岭蕴灵秀，万丈高山多仙人，这两条山脉聚拢了整个雷泽州北部的庞大灵脉，孕育出无数奇草异木，山中不知有多少精怪藏匿，也诞生了一座座修行宗门，最为出名的几个便是燕墟南端的燕城、离耳南端的贰灵宗，以及两脉交汇处的积云山。这些宗门占据地利，坐拥大片土地，有无数矿脉神药供其享用，门内传承有序，弟子如云，是其他小宗散修眼中的庞然大物，也是雷泽州北部疆域当之无愧的统治者。李半仙初次踏入扶之石屋对峙时，扶之就曾怀疑他是否出身这几个宗门。
积云山南下二十万里，燕墟山脉的一条余脉内，有一处灵气汇聚之地，半山腰天然形成了一座溶洞，足有百米高，这里原本是一座小宗门“折玉洞”基业，却在五年前被一伙强横修士霸占，仅有洞主一名青云境的宗门毫无反抗之力，全部被关押在洞内。这伙修士倒未斩尽杀绝，只是命令他们每日往洞内一处水潭注入灵力，日日重复如此，已有五年之久。
这水潭方圆不过三丈三，却深不见底，折玉洞祖师曾试图潜入潭内探寻，发现随着深入，潭壁愈发光滑，深处已光可鉴人，哪知下沉至数千米险被水精淹没，无奈返回。折玉洞这才放弃了寻宝的念头，只当是这水潭内蕴灵根，将之当做福地用作门内弟子修炼使用。
经过这些修士五年来日夜用灵气反哺，水潭变得更加幽明，不时泛起五彩光芒，水面上弥漫着一层浓郁白雾，将这片小天地渲染如仙境，随意呼吸间就使人通体舒泰，蕴含的灵气比以前要浓厚无数倍。
水潭不远处，一位落魄中年男子盘坐，脸颊上胡须杂乱生长，眉宇紧促，眼中布满血丝，他看着水潭对面那尊被水雾遮盖的高大身影，心中怨怒滔天却不敢表露一丝，攥着的手指已将手心掐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