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1 / 2）

我是一个人来往这个世界的。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开了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奶奶告诉那个地方叫天堂。我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奶奶慈祥的面容。她总抚摸着我稀少的头发，对我微微的笑。后来奶奶也走了，临走的时候，也像平常一样抚摸着我稀少的头发，对我微微的笑。她给我说，她要去找我的父母。

我小小的手，捧着那黑色的盒子。周围的山，响应着鞭炮声。我没有哭，那时候开始，我变得很冷。就像冬天屋后池塘里的冰，让人看着就觉得冷。

这个城市，回荡着各种声音。很好听。汽车、人群、电子音乐、铁轨。每一种，都能穿透我安静的内心。

奶奶走后，我靠着邻居们供给，慢慢的长大。山里的人是没有自私的，他们能给的就是那点点的心。村里的学校是免费的让我读书的，我很努力，自己一个人常常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些简单文字。一个一个，一次一次。

那些同学离我很远。这心的距离，是没有人能拉近的。

黑暗的屋子里，我总看着奶奶和父母的遗像。我对他们对话谈心，告诉他们我一天中的情况。然后微笑的告诉他们，其实天堂离我不远，有一天我会找到那儿的。让奶奶再抚摸我长密的头发，对着我慈祥的微笑。

我从来没有哭过，一滴眼泪也没有从眼眶中掉下来。那个美丽的女人，常常在我离开的时候，流泪。散落的海藻似的头发，睫毛上闪动的泪光，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抹掉。亦是可怜。

她叫洁。她说她就像白云一样干净。这是在酒吧里第一次看见她时，她的第一句话。她的样子是那么的苍凉，右手的杯子不停的晃动，左手的香烟已经到了手指之间。面无表情的看着杯子中红色的液体。脸上退去的颜色，留下的只是惨淡的真实。

那天她喝得很醉。然后在人群中，随着音乐不停的舞动。她是个安静的女子，一切的思绪都在喧闹中沉淀下来。

灯光渲染着酒吧的气氛，强烈的节奏。让每个人都真实起来，不用带着白天疲惫的伪装。酒精成了每个人的激情。燃烧，再燃烧。

奶奶和父母的遗像放在客厅储物柜里，每次特别想念的时候，我会拿出来坐在十九层的落地窗上，看着他们模糊的微笑。然后说说心里压抑的某些幻想。而这些幻想已经成了我的一切精神财富，它们是唯美的，却又脱离了一切现实。

你认为这个世界有天堂那个地方吗？

下班后，我依然到那喧嚣的酒吧；依然坐在吧台旁的高脚凳上；依然喝着蓝色的鸡尾酒。

洁看着我，淡淡的发笑。

天堂？她点燃细长的香烟。

我望着她陌生的脸，空洞的眼睛。

也许，有吧！不然每个人就不会梦想离去后要到那里。她喃喃的说。

我对她笑笑，看着深蓝的液体。透明。奇怪的眼神能穿透杯子。天堂会不会是透明的？会一样很蓝吗？我不解的摇头冷笑。

跳舞吗？洁问。

我不会，也不喜欢。

那我自己去。她起身走进那一群人中，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舞动。

凌晨我和洁一起走出酒吧，外面的风很大，穿透整个身体。这个凛冽的冬季，找不到一点暧昧的暖意。

我和洁反方向的离开，没有告别。因为彼此陌生。告别是多余的。

常常在深夜头疼，一种隐隐疼痛。在疼的时候，就坐在落地窗上，抽着烟。会在大理石的台面上睡着，而不会感觉到冰冷的存在。

奶奶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在田野上。她唱着我并不熟悉的山歌，一遍一遍。然后我跟着一起哼唱。她夸奖我学得很快，声音清脆。而我自己感觉是那么的透明。

田野的野花开得很好看。红、黄、紫、蓝、白。耀眼的映射到我的眼珠里。奶奶说那些花儿都山神给土地的礼物，它代表着土地的美丽与肥沃。然后微笑着抚摸着我稀少的头发。我乖乖的看着她慈祥的面容。

这只是个梦而已，长大后我不知道自己做过多少次这个梦。醒来后，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很憔悴。

简。我们在一起多久呢？洁躺在我手臂上喃喃的手。

呵！很久了。以前，我常在酒吧里看着你跳舞。

那个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去那个酒吧里。洁也和我一样。好像我们都是约定好的一样，每天如此。

我喝着鸡尾，她依然是红色的液体。

墙壁上的蓝色的射灯，光轻轻的躺在凡高的画上。

我对着洁指着墙上的画说，那画好看吗？

好看，颜色使人产生足够的幻觉。她死死的盯着那墙上的画。

那个死去的女人，躺在土黄的大地上，裸露着整个身体。旁边老鼠的眼神那样的不清澈。

若有人去把她拉走该多好啊！我轻轻的喝了小口酒。

你去？她笑。

我也笑。

还是我拉你走吧！她使劲的把我从高脚凳上拉到人群中。

她轻轻的舞动起来，手一直拉着我。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就像刚才盯着那墙上的画一样。我也呆呆的盯着她，就像每次我看奶奶一样。

她的嘴唇像小时候吃的一种糖一样的柔软。我有点羞涩的和她在人群中接吻。旁若无人。这样的接触我是第一次，我说不出来那样的感觉叫什么，我只看着她闭着眼睛。睫毛上眼印，蓝得发光。淡蓝的，就像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