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2 / 2）

或许还有另一种缘由，他本就无欲无求，不会动那些凡心俗念，对自己如此，对旁人也是如此。

也说不清哪一种理由更加伤人，习惯了被拒绝，心思也就淡了。她不是一个耽于情爱的性子，若是有情就去相守，若是无情也便休，男子将这些看做可有可无，锦上添花的存在，女子亦可以有这样的洒脱。

可是他为何这样过分，当她每次想要彻底放下时，他都会用一些蛛丝马迹让她生出错觉，撩拨着心口那一处敏感的神经，吹皱一池春水。

恰如此时，这般忸怩温柔，却又作何解？苦涩地笑了笑，人有些麻木。

他顾忌着外面的人，没有出去，但始终背着身，做足君子姿态。其实那些伤口很浅，算不得疼，真正疼得另有地方。

“这个地方很危险，你怎会只身前来？”她一边涂着药，一边试探着问。

身后之人没有声音，她侧着身，只看到他挺直的脊背，有几分僵硬。

“莫要管我了，这些人未必讲道理，你虽然智谋无双，但他们动粗怎么办。你今夜就离开，不要多留。”伯姬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道。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江慕昭微微皱眉，他竟不知她何时变成这般无私无畏的样子。

“我……我总有办法离开的。”她叹了一声，语气却决绝。

“这又是闹什么脾气……”江慕昭有些不悦，他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她却又在赌气。

“我没有闹脾气，”她忽然抬起头，声音低哑，可却压抑着怒气。那样的怒气，带着委屈，带着悲伤。

他还是不懂，当她以为他这次肯低下高贵的头颅来救她，是终于明白了她，肯成全她，可惜，他还是不懂……

“你总是想让我听话，乖顺，期盼我能如你所愿般，做一个美丽精致的木偶，我什么都不用学，什么都可以不知道，只需要等着你的庇护就可以。你的溺爱，多让人羡慕啊，连岑霜姊姊都觉得我不识好歹，矫情自私。可是先生，那真的是对我好吗？这时候的我和一株花，一棵草，一柄剑，或者一卷兵书有什么区别？我是一个人啊，一个有七情六欲，想要好好生活的人。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一直想要逃离若阿山，为什么总是在和你作对，学那些你不想让我学的东西，为什么宁愿颠沛流离，也不肯接受你的帮助？”

“先生，我们这样的争执太多，你恐怕也厌倦了吧。正好，我也厌倦了……”

“我本就欠你一条命，不想再亏欠更多了。再多，我怕我还不起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一字一句，却如钟磬齐鸣，震得江慕昭耳鸣心惊。他恍惚的厉害，眼前的女子很熟悉，却又很陌生，他知道她一向又有主见又大胆，可当她说出这些话时，每一句都像是扎在心口的利刃，戳破了他从没注意过的阴暗和扭曲。

他可以忍受她对自己无礼，但无法忍受在她眼里的自己，如此卑劣。他觉得心口绞痛难忍，无法呼吸，像是陈年的旧伤又被唤醒，清晰的刺痛着。多少年前，他被陷害，被刺杀，被逼得走投无路，就是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