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2 / 2）

“你也认为该给那些人教训？”公孙挑眉，问。不知为什么他的轮廓那样干净温和，却因为这小小的一个动作，生生多出几分凌厉出来。

伯姬点点头，又想着他看不到，便说道：“殿下只想着退让，只会任人宰割。这本就是个人人都有争心的乱世，想要有个立身之所，不是什么过分的心思。”

她看到他又笑了，不是浅浅的微笑，而是有笑意漫上褐色的眼眸，仿佛从心里都愉悦起来。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才这样说。”他说道。

伯姬一愣，因这句话里藏着一丝暧昧让人不免遐想，可他说得光风霁月，磊磊落落，到显得多想的人不够君子。

上车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风吹着车上的佩玉，鸣珂阵阵，清脆悦耳。伯姬忽然明白了自己一路上的困惑来自何处。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站在舟上吹笛，雾气深深，笛声清越。”她说话的时候喜欢弯着一双漂亮的眸子，好像只是漫不经心地在谈论着天气如何，“明明水路更方便些，我们为什么要坐马车呢？”

公孙没有说话，只是将脸转过来，对着她，似乎是在“看”她。他的眸子虽然晦暗，但是生得那样好看，瞳仁是浅浅的褐色，给他平添了许多温柔。

“是不是有人不想让你回去，我们此次去雍都会遇到很多危险吗？”伯姬继续猜测，或者说不是猜测，而是笃定。

“王位争斗本就血腥残忍，哪怕是一个衰弱式微到极处的王国，那个位置依旧惹人觊觎。”公孙说这句话时，仍旧在微笑，可是眼底的伤感却逐渐弥漫开来，“而我，明明知道身处华国或许更加安全一些，偏偏想着回来见父王最后一面。”

“哪怕他看不上我，从未在意过我，我还是想回来看看他。”他此时满眼都是愁绪，“我既非嫡长又身有残疾，江国被灭后，连个撑腰的舅氏都没有。可我那些兄长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好像生怕我平白生出什么妄念一般。”

他的阿母是江国人啊，江慕昭也曾是江国的公子，怪道他们的眉眼竟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江慕昭的更秀气冷淡一些罢了。

这次她逃得这样远，再想抓自己回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发现自己已经逃之夭夭，会气成什么样呢？

这样想着，唇角不免微微上扬起来，很有些小得意。然而瞬间的欢喜过后，却又漫上了更深的寂寥和失落。

见身旁许久沉默，他的表情又恢复了清和宁静的样子：“我们此番悄悄回去，不让他们知道，丧仪结束后就离开雍城。伯姬，好不好？”

“等你双目好了之后，就别回去当质子了。你为了父子之情，君臣之义而去，可若是换了新的天子，谁又能记得你的功劳呢？就怕终老于异国，受人欺凌，那才可怕。”伯姬忿忿，不同意他做出的，退缩忍让的决定。

她幼时在晏国便少有约束，自进了山后更无人以世俗之礼管束，所以言谈思想很有些离经叛道。但公孙溯之却长于王都教化之地，这些话听于耳中无异于大逆之言。可他却并不以此为忤，只是浅笑答曰：“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