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2）

有人看清伯姬身上的宫人服饰，大笑起来：“大王一向倚重先生，先生不妨借此机会向大王讨了去，大王定会应允。”宋王大笑，执起酒盏饮了一口，道：“听闻先生未曾娶妻，家中连妾侍也无，若是不嫌弃，寡人赠二十个宫女给先生为婢，可好？”

二十宫人，真是好生大方，岂不知江慕昭铁石心肠，那些娇俏的美人在他眼里与泥塑木雕并没有什么区别。

伯姬冷笑，抬起眼取笑地看着江慕昭，等着看他此次将要用什么办法搪塞过去。说起来也是有趣，尽管若阿山与世隔绝，但总有诸侯和公卿以这样那样的方式，通过江慕昭遍布各地的徒弟徒孙给他介绍姻缘。对于亲事他一向疏淡，似乎入道颇深，并不愿意堕入红尘。因而，他未有一次答允，并扬言此后若有人敢再提此事，必将牵线的人赶出师门。

少女多思，曾经她自作多情地想过，或许他心里是有人的，或许那个人便是她。他待她总是不同，说是纵容也不为过，绮思顿生，就连报仇的心都散了几分，不是没有想过和他一起在山中终老。

可惜，她却亲耳听到他对韩秋木说：“我看过令仪的命相，廉贞坐命，狡黠孤傲，心性不定，又极易惹桃花。若任她出山，或许会惹出祸端。”

原来他的好，不过是哄她留在山中的手段罢了。

那一天她紧闭门窗，在高风永夜的楼宇上哭了一整夜，断了所有的绮念，也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江慕昭的声音清冷如弦音，也将她从飘然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拙荆年幼贪玩，想亲眼见识上巳傩舞之乐，故而随臣前来。她生的害羞，还是不露面为好。”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好奇，纷纷表示愿见见夫人真容，看什么样的女子才可配先生。恭维话挺多了便觉得吵闹，江慕昭反而用衣袖将伯姬的脸挡的严严实实，以一种亲密的姿势将她揽入怀中，笑得慵懒，却并不说话。

正在此时，有人忽然捧着一个漆盒而来，神色诡秘又紧张。

王后用袖掩着唇，觑着宋王的脸色，皱眉道：“这般喧闹，也不怕扰了大王的雅兴。”寺人慌慌张张地跪下，口吃着说：“回……回大王，锦华殿有……有妖异之事……”

宋王敛了笑容，危坐而起，忙问：“锦华殿，何事？”

寺人将漆盘往前递了递，声音有些抖，抬起脸的瞬间，江慕昭听到身边的伯姬低低的“啊”了一声。原来这寺人不是其他，正是白日里她嘱咐事情的那一个。江慕昭似乎早就知道，牵了牵唇角，安抚性地敲了敲她的手背。

“火起之时，有人……有人听闻动物的嘶叫声，仿佛狐鸣。待到宫人将火扑灭，里面竟没有伯姬夫人的踪迹，只有……只有……”

“还不快说！”王后催促道。宋王启皱了皱眉，目光注意到了寺人眼前的漆盒，嘴唇抖动了一下。

寺人小心翼翼地打开漆盒，有人已经看清了其中的东西，抽气声和惊呼声乍起，宋王在身旁美人的搀扶下起身，亲自过来查看。

盒中赫然躺着一只烧焦的狐狸，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可怖非常。

“狐……天啊！”王后惊恐地捂着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那个狐狸尸体道：“大王，那女人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不言自明，宋王想起了自己从猎场上将她带回的场景，明明当时射中的是狐，偏偏躺在地上的却是她，一张脸美得不似凡人，如今看来竟能解释的通了。妖物横行，于上巳之日为烈火所焚，于宋国国运而言并非好事。

宋王说了一声“晦气”，拂袖悻悻然而去，一场傩舞之乐不了了之，也无人敢多去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