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紫气东来(1 / 2)
这是东汉永平年间,发生在益州广汉郡的事……
河滩上的一条官道边,靠桥头处坐落着一座亭舍。
院落规模虽不大,却重门击柝,两面邻路,两面靠水。在院落的墙外还挖有沟渠,引来渠水形成了一圈“护亭河”,算是一处形胜之地。
在院门的两侧各修有一座二层阙楼。以青砖垒就的女墙,方便安排弓弩手狙击胆敢进犯的来敌。
此时,在其中一座阙楼的二层,有一名身着短衣的奴仆和一名负责值守的鼓吏,正歪歪斜斜的靠在墙上打着盹。说是鼓吏,其职责不过是在紧急时负责击鼓传讯,知会十里八乡的更卒、役夫等前来救援的县下小卒而已。
二人身前的矮几上散落着碗箸及下酒小菜,业已杯盘狼藉。而矮几下,朱漆葫芦、盛放酒肴的提篮等物什,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本来屋内的人酣睡正香,但是从官道上传来的“窸窣”声,惊动了正在熟睡中的鼓吏。刚醒转过来,就看到身侧的火盆里,积满了黑白二色的灰烬。用火钳拨弄时,未燃尽的细薪,在“哔剥”声中爆出一二颗火星腾空而起。
“都这个时辰了?”鼓吏看罢滴漏,在心头嘀咕道。三步两步来到阙楼平台的箭垛边。放眼四周灰茫茫的,仿佛整片天地都笼罩在雾霭中……
黎明前的黑暗,正是最容易懈怠的时刻。鼓吏猫腰从垛口看去,透过浓雾隐约辨出前方有一个俊挺的身影,由远及近走来。不免暗惊道:“此刻尚在宵禁,此人焉能不惊动架设的虎落藩篱,从容来到此处?”
眼见男子下了官道,似有闯入之意,鼓吏站直身子,大喝:“来者何人?”
熟睡中的奴仆,被这道声响给惊醒,一个激灵翻身爬起,悄悄蹲到垛口往下窥去。恰见一名戴着平上帻的年轻人,正傲然举起一枚木牍,以嘲讽的口吻回道:“是尔等站得太高,看不清这枚木牍么?”
“那又是什么通关符传?”鼓吏寻思道,“莫是为了朝廷急诏?”只是人在高处,看不清楚字迹。但见来人口气甚为托大,生怕是肩负长吏急命在赶夜路。心中虽百般不愿,却也不敢轻视,以免事后担责。只得回头示意奴仆前往查看。
“来人剑眉星眸、英气逼人,”被打发下楼的短装奴仆,不过二十出头,一副蚕豆脸,吐着白气想,“虽说气度不凡,但是面带忧容,似乎心事重重。”
于是愈发的惶惶不安,忙不迭唯唯诺诺地应付着眼前这名神态傲睨的年轻人。待到双手接过木牍定睛一看,整个人一下子都昏懵住了。
“只有玺书一类的公文,才允许在深夜邮传,但是向来自有制式,”蚕豆脸盯着木牍,不禁狐疑起来,抬头请教:“敢问使君,此为何物?”
原来,在这枚五寸长的木牍上,仅以隶书写着“援命”两个大字。下方虽有“南阳尹勤”四个小字落款,不过绞尽脑汁,仍是一头雾水。
“这也不是名谒的格式呀!”奴仆在心底琢磨着。朝来人脸上瞅去,只见来人约莫十七八岁,身着一袭暗蓝色的深衣,腰间挂着一柄檀木剑鞘的短剑。
“尹勤?”蚕豆脸沉吟再三,仍不得其解,正欲仔细询问时。
站在阙前的年轻人也不答话,只是睨视发着愣的蚕豆脸。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地探手。抢回木牍,塞回怀内。对着目瞪口呆的奴仆,淡然道:“不小心忘了,奴仆不配看。”
业已呆立半晌,正不知所措的蚕豆脸听清这话,终于回过神来,恼羞成怒道:“竖子,你这是在消遣卬(áng?”
“放肆!”尹勤轻蔑斥道,“还不快挪开你那脏手!”说罢,打掉拦阻身前的手,抬腿往亭内便走。
“现下才不过寅时!”蚕豆脸受辱后,怒不可遏,颤着八字胡吼道,“亭长尚不得夜行,汝何人也?”说着抽出刀来。
只见寒光一闪,一道血花激射而出。
随后,尹勤神色自若地提着短剑,从这名不知好歹的奴仆身上一跨而过。
这个蓄着八字胡的灰衣奴仆,将手从喉头放开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喉咙中咕噜作响,发出“嘶嘶”的泄气声,却说不出话来。
半晌之后,随着双膝关节松弛,紧接着垂手、下跪、倾倒、仆地,一气呵成。至死至终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虽然还圆睁着牛眼,而瞳孔却逐渐扩散,眼见是活不成了。
这一幕场景,把正在阙上俯瞰二人口角的鼓吏,给吓得伏在垛口后头直哆嗦。
尽量伏低身子趴着不动,目送尹勤大步迈进亭院,根本不敢做声呼救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