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蝼蚁（2 / 2）

“这有什么好的？你办了好事，百姓念你的好。哪天你事没办好，百姓反过来就要骂你咒你了。而且我看了尘道长在这里也没怎么省心舒坦，不然为什么他还要巴巴的加入你们那个什么问仙盟？”

“你一个堂堂七尺男人，就不能有点追求？”

“我的追求就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把小满好好养大，看她嫁人，看她生娃！”

何一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从他五岁开始修仙起，一直都目标明确，那就是有朝一日渡劫飞升，睥睨众生。而在十多年的修仙路途中，他也一直向着这个目标努力，并享受于其带来的成就感中。他就是修仙界中的天之骄子，目光永远都落在遥远的前方，对彭初这种凡人心态实在是理解不了。

“那我要怎么办？难不成你要我一直困在你这凡夫俗子体内！？”

何一白终于爆发，彭初想要呛回去，却被了尘拦住：“彭初，你说只想过好你的小日子，把小满好好养大，但你可曾想过，要怎么过好小日子？怎么好好养大小满？”

这一下倒把彭初问住了：“就……就那么过啊，就那么养啊。”

在何一白面前，了尘畏畏缩缩，在彭初面前却恢复世外高人的神采，此刻摇头一笑，说道：“老道听说你们之前遇上了一伙溃兵，整个何村惨遭灭村。你可知道，这伙溃兵来自百里外的永春江之战，那永春江之战又是大梁国伐周诸多战役中的一个而已。永春江之战，与何村何干？大梁国伐周，又与何村何干？但就是有那么一伙战场上逃下来的溃兵屠了何村，还差点杀掉你和小满，你可知为何？”

彭初摇摇头，这问题对他来说太过深奥，他甚至连永春江在哪都不知道。

了尘捻须叹气：“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地面前所有人都是蝼蚁般的存在，可是这蝼蚁也有大有小，大蝼蚁不高兴了随时可以灭掉小蝼蚁，甚至他们互相厮杀的时候就能波及到小蝼蚁，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而何村就是那只被波及的小蝼蚁，你和小满也是。”

彭初并不笨，点点头，似乎开始明白。

了尘接着说：“你想好好过小日子，想好好养大小满，但你只是只蝼蚁，凭什么能做到这点？哪天如果再遇上一伙溃兵或者山贼，还会有玄诚来救你吗？你都死了，谁来养大小满？所以，就算为了小满，你也要做更大的那只蝼蚁。”

“您的意思，是修仙就能做更大的那只？”

“不错，虽说在天地大道面前，区区一个修士也不算什么，但在万千凡人面前，一个修士就可以予取予求了。你看这白云山周边百姓，不就一口一个‘白云仙人’的叫着我吗？而我又会把什么溃兵放在眼里吗？”

彭初明显被说动了，只是还有一点顾虑，了尘修仙是废柴，但在人情世故方面何等精明，一眼就看穿彭初所想：“你放心吧，现在我们只需要你修成元婴，为何真人再造一具肉身即可。到时候你是想继续修仙渡劫飞升也罢，还是归隐山林继续带着小满过小日子也好，还不是天高任你飞？”

一旦被说通，彭初很快便付诸了行动，并且很认真地执行起来。

这是中年人的优势，经历了多少世事，又拖家带口，明白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因此一经选定，不管多难都得走下去。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彭小满着想。

但中年人也有劣势。

为了给彭初炼制锻体的丹药，了尘进入白云山深处采药去了，教导彭初修行的任务就交给了玄诚。而跟彭初一起在玄诚手下修行的，还有白云观的几个小道士。

这些小道士有的已经筑基，有的还在锻体，有的甚至刚刚修行。玄诚所授课业一模一样，彭初混在这些小道士中间，起初还能跟上进度，一两个月之后就慢慢被落了下来，究其原因，在于彭初不是白纸一张。

彭初体质极佳，脑子也不笨，但毕竟已是个有着三十多年人生阅历的中年人，因此不管玄诚教什么，他总会下意识地去思考玄诚说得对不对。这些思考让他心中就有滞涩，心有滞涩念头就不能通达。念头不通达，是为修仙大忌。

但凡修仙，就算不是自幼修行，也大多在十来岁开始入门，二十来岁已经算晚。三十多岁才开始修仙的不是没有，但就何一白所知，大多成就有限。

在彭初跟着众人修习的这几个月里，何一白晚上继续打坐吐纳，锤炼元神，白天闲来无事也会跟着听课。了尘固然是修仙废柴，但他徒弟却资质极佳。当初跟玄诚一同拜入白云观门下的还有三四个弟子，他们所学全是了尘所授，同样的时间修行下来，玄诚境界不仅远超同门师兄弟，更有青出于蓝之势，不出数年便可超过其师了尘了。

想到这里，何一白不禁感叹境遇对一个人的影响何其大。要知道玄诚资质虽还比不上自己，但若是有名师指点，其境界应当远不止眼下区区筑基。而自己当年要不是有幸遇到师父，现在可能也比玄诚好不了多少。还有彭初，要不是遇上自己，如今又怎会踏上修仙之路？

那要不要把玄诚引荐给问仙盟哪个大派？总好过现在明珠蒙尘。或者干脆今后有机会请师父指点他一下？

至于被挖墙脚的废柴了尘会怎么想，何一白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