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钟会的软肋(1 / 2)
桓范和曹芳密谋了很久,再拜而别。
离开的时候,他步履矫健,昂首挺胸,士气如虹。
曹芳留在山上,继续练刀,同时为下一次表演酝酿情绪,准备台词。
要想搞死司马懿父子,只有桓范这一个帮手可不够。
等他回到山下御营时,留守的尚书郎钟会赶过来汇报工作,先报告了一件事:大司农桓范和中领军曹羲带着十几个骑士离营了,不知去向。
曹芳正中下怀,摆足了姿态,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桓范是去许昌招兵勤王,曹羲则是佯赴许昌,中途再折返洛阳,伺机夺回中领军的兵权。
这是他和桓范商量好的事情,不仅不能告诉钟会,还要瞒着钟会。
钟会现在还没成为司马师的心腹,但暗地里有没有接触,他也不清楚。万一走漏了风声,可是会要命的。
他选择在山上与桓范见面,还要将卫士赶得远远的,就有避开钟会等人耳目的意思。
既然司马师能在禁军之中招募三千死士,焉知不能在他身边安排几个耳目?
见曹芳没什么反应,钟会心中疑惑,却也没在意。
天子就是个摆设,一向不管事。
汇报了几件其他的事,钟会起身,准备退下。
曹芳叫住了他。“士季入仕几年了?”
钟会就是他的第二个目标。
钟会愣了一下,连忙答道:“回禀陛下,臣正始五年入仕,为秘书郎,正始八年转尚书郎。”
“弱冠为郎,就算是世家子弟也不多见吧。”
钟会略作沉吟。“臣蒙天恩,得以弱冠入仕,随侍陛下左右,诚为幸运。不过在世家子弟中却不算什么,比臣优秀者比比皆是。”
曹芳“哦”了一声,沉默片刻,忽然哑然失笑。“是了,朕记得你兄长就比你入仕更早,他好像是十六岁入仕,也是为郎吗?”
钟会原本白晳的脸忽然红了,转瞬又白了,薄薄的嘴唇抿着,腮帮子却绷得紧紧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曹芳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心里却暗自发笑。
果然,这就是钟会的心理隐疾,一碰就疼。
有钟毓这么一个嫡子兄长在前,钟会再优秀,官做得再大,也掩饰不住庶子身份带来的自卑。
只要给他一个超过钟毓的机会,明知有毒,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
他明明已经很优秀了,却始终放不下那个执念,一心想证明自己,直到把自己玩死了。
“臣的兄长十四岁入仕,为散骑侍郎。”钟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弱冠入仕很优秀,可是和十四岁入仕相比,那就不值一提了。
秘书郎、尚书郎很清贵,可是和散骑侍郎一比,简直丢人。
这就是嫡子和庶子的区别,也是钟毓可以傲视同龄人的资本所在。别说是曹爽,就算是司马师,钟毓同样不放在眼里,可以从容不迫的做清流、名士,完全没必要像钟会一样积极主动,建功立业。
继承了颍川钟氏的资产和名望,他还需要奉承谁,还要什么功业?
相比之下,钟会却没这么从容。他只有不顾一切的向上爬,才有机会在钟毓面前站直身体,才能让他那做妾的母亲人前尊贵,脸上有光。
曹芳随口一问,就揭开了钟会的心理伤疤,让他痛不可当。
“汝颍多奇士,诚不我欺。”曹芳感慨的赞叹了一声。“士季,太傅起兵之事,你如何看?”
说到具体的问题,钟会松了一口气,但被刺激出来的那股怨气却并非完全消散,让他不自觉地想在天子面前露一手,让天子不要小看他。
这正是曹芳想要的。
“臣愚昧,不知陛下所问为何?”
“嗯……”曹芳挠挠头,扮出一丝丝紧张和不安。“你就说说,太傅……会不会因为大将军的事,迁怒于朕?”
看着曹芳的怂样,钟会的嘴角抽了抽,险些笑出声来。
怪不得今天一天拼命练武,原来是被吓坏了,想求自保之力。
可是练武有什么用呢?练得再好,也不过是匹夫之勇,无济于事。
解决这种事,要靠智力、权谋。
这正是我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陛下多虑了。臣以为,太傅老成谋国,见多识广,必能知陛下之不得已。”
曹芳眨眨眼睛,打量着一脸真诚,拼命忍住笑的钟会,心道世家子弟就是世家子弟,说话很婉转,明明是想说没人把我当回事,却说是不得己。
“如此最好。”曹芳抚着胸口,一副后怕的模样。“朕听说大将军已然俯首,不久就将上书自免,太傅应该能满意了。说起来,太傅和大将军共同辅政是先帝的遗愿,如今闹成这般模样,也不知道先帝于九泉之下如何想。朕想着,等两天大事定了,该在先帝神位前祷告一番才是。”
钟会不以为然,附和地点了点头。
“陛下所虑极是。”
“那你说,朕是不是该请太傅一起来?如果能由他亲口禀报先帝,或许……”
钟会愣了一下,抬头看看曹芳,看到了曹芳眼神中的不安和恐惧,随即恍然。
小皇帝被吓坏了,要太傅在先帝的神位前立誓,情有可原。
他这意思,是希望我出面,请太傅前来啊。
堂堂天子,居然要请臣子出面斡旋,也真是窝囊到家了。
当然,这也是一个大好机会。能在这么重大的事件里发挥作用,而且是在太傅父子和天子之间左右逢源,何乐而不为?
怀着既鄙夷又有点同情的复杂情绪,钟会躬身道:“臣以为极是。待大将军自免,臣愿为陛下分忧,传书太傅,以明陛下之意。”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曹芳欣喜地连连称善。忘情之下,双手握着钟会的手,猛摇了几下。
钟会有些嫌弃的抽回手,再次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站在帐外,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擦了擦手,又将丝帕捏成一团,不动声色的扔在一旁,只是做得隐蔽,像是不小心掉出来的。
一个卫士看见了,连忙捡起,赶了上来,一脸谄媚的笑道:“钟君,你的手帕掉了。”
钟会扬扬眉,笑道:“哦,多谢。不嫌弃的话,送你吧。”
卫士欣喜若狂,假模假式的谦虚了一番,如获至宝的收下了。
且不说这方丝帕值不值钱,就说是钟会送的,就能让他吹一辈子牛。
曹芳在帐内听得清楚,几乎没费多少心思,就猜到了钟会的真实用意,不禁微微一笑。
小子,你太年轻了。
等几天,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