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诗雨（1 / 2）
开学了！开学意味着要去镇上的初中了，意味着要离开那个呆了五年的小学——坐落在高高的土台子上的校学。
申易没有半点对初中生活的憧憬，只有对那个高台子学校的留恋和回忆。
那里承载着他童年时光。那破旧的大门和门口的货郎摊，是申易常常光顾的地方，多数时候不是买东西，只是去欣赏那从来没见过的各种商品。那学校后面的沙河是他们夏天的天堂，和同学一起偷偷翻过院墙去洗澡，直到听到预备铃响才匆忙蹬上裤衩抱着背心往回跑。
翻墙需要先踩着一块大石。有时候老师发现了，就会把石头挪走，防止以后孩子们继续翻墙。
有一次预备铃响了，申易几个人匆忙穿上衣服往回跑。却找不到那块石头，只好从狗洞里一个接一个的钻回去。刚从河里出来身上还都是水，钻完狗洞后浑身粘满了泥土，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又丢到干土地上的泥鳅。
没有镜子，他们看不到自己的滑稽模样，但瞅着伙伴的糗样后特别想笑。哪种不敢笑又禁不住的笑，互相看着对方笑。
这种满身泥土的样子肯定躲不过老师那犀利的目光，往往办公室门前一站就是一排。然后他们站在那里满脸泥土的相互瞅着笑，一笑那一张张满是泥土的黑脸上，露上出一排排小白牙。
这种时光不再有了，因为申易来到了初中，一个崭新的学校，很多同学都是新面孔。
申易是个慢热型的孩子，他很少主动找别人玩，所以没事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或者乱画那些爷爷教的符。
直到一个女生的出现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那天上午，班主任领进来一个新同学。
“大家好，我叫周诗雨。我爸爸是个猎人，我们家就在前面的大山里，请多关照！”
一个稚气的声音响起，申易抬头看向讲台。他的心头一颤，那个娇小的女生深深吸引着他，一个比教桌稍微高一点的女孩子留着齐肩发，脸蛋红红的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圆圆，嘴巴小小的圆圆的，脸上带着微笑，带着点初来乍到的羞涩。
因为周诗雨是新来的，教室里没有空位，她临时只能坐最后一排，正好是在申易的正后面。
自此后不知道为什么，申易的坐姿一下子端正了。什么“一尺一寸一拳头”的标准，根本不用量，丝毫不差，那就是坐姿界标杆，坐姿界的劳斯莱斯，坐姿界的天花板！
申易坐姿端正了，可周诗雨在后面小动作不断。正当申易给全班示范坐姿时，周诗雨用笔杆顶了顶申易的后背。
“哎，哎！”这算是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打招呼。
“我叫申易，不叫哎！什么事？”申易问道。
“嘿嘿，申易大哥，橡皮借我用用呗！”
申易忘记了拒绝或答应，只是默默的将橡皮递了过去。
“哎哎，申易大哥，这道题咋做的啊？”
申易的后背经常被笔杆或者一指禅顶几下，可他并无反感，甚至很受用，隔一段时间后面没动静他就会全身不自在。
终于新的一周开始了，老师将班里座位进行重新调整，按照高矮依次往后排座。
申易因个子比其他同学高，去了最后一排，这回周诗雨恰好排到了他正前面。
申易顿时放松了下来，他那标杆的坐姿不见了，他是怎么舒服就怎么坐，两腿别在桌子枨上，脸贴着书本趴在桌子上，斜着眼欣赏前面的齐肩发。
申易发现他原来的坐姿根本不是什么标杆，周诗雨的坐姿才最标准，最好看！
申易就这样欣赏着，不做任何掩饰的欣赏，因为她在正前方，就在眼前。看黑板是看她，看老师是看她，看书也是看她，这就是进水楼台吧！
周诗雨虽然排到了申易前面，但是她还是喜欢向申易借东西，一个转身有时候会把申易吓一跳。让他瞬间从慵懒模式回到标准状态，比老师突然来到还起效。周诗雨只是莞尔一笑。
巧合的是课间操时，周诗雨也在申易正前方！
一开始她不太会做，往往别人左转她右转，和别人对了个面，她就捂着脸笑嘻嘻的改过去。申易喜欢看她羞赧的捂脸笑的时候，像一朵娇羞的花朵随风舞动着。
但是周诗雨学的很快，没几天就动作标准，身姿优美，课间操硬是让她跳出舞蹈的效果。不，这样形容不准确，因为那曼妙中还带着英姿飒爽。起码后面的申易是这样认为的。
申易突然喜欢做完操，更喜欢课间操后集合在一起，站在操场上听校长训话。
当然，不是因为申易喜欢被虐。校长扯着公鸭嗓子披头盖脸的训话，一讲就是半个小时，大中午站在操场上挨批的煎熬没有人喜欢。
但这时候，申易是离周诗雨最近都时候，比在教室里还近，近到能闻到她头上洗发水的味道，近到能听到她砰砰的心跳。至于校长说了什么，训的谁他一概听不到。
可申易感觉自从周诗雨来到这所学校后，校长训话出奇的变少了！少到他需要去盼望！
有一天，申易前面的座位空了，周诗雨一天都没有来上课。申易心里突然也空落落的，比那空着的座位还空，这一天他忐忑不安。
申易打听到原来周诗雨请假了，请了好几天。
第二天，周诗雨果然还是没有来上课。申易前面的座位空着，课间操时，申易前面的人动作潦草，他看的好烦！这一天的功课申易更是一点也没听心里去。他精神萎靡，焦躁不安！
终于等到放学了！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巨大而艰难的决定——去周诗雨家看她，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当焦急等待的铃声响，申易背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冲出教室，来到隔壁班喊道：“大牛，你先走。我娘要问就说我今天加课！”
周诗雨家在哪？申易只知道大体位置。他并没期待能真见到她，只能碰碰运气！有时候人们就是这样，去做些不确定成功的事，只是为了以后不后悔而已！
“大家好，我叫周诗雨。我爸爸是个猎人，我们家就在前面的大山里，请多关照！”申易想起周诗雨刚来时候的自我介绍，于是朝着前面的山上走去。
镇子大多数人口集中在镇上及以北的区域，南边是周诗雨说的那座大山，那里住的人很少。
离开小镇不远，前面有座小木桥，小桥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连心桥。经过连心桥来到河的另一边后，路上就几乎见不到人。申易快步向前走着。
人烟稀少也有人烟稀少有点好处，往前走只有一条路，不容易走错道。
终于在路的尽头出现一个有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申易走进村子，村子的尽头是大山，山脚下是两间老房子，房子旁边还有个大水塘，因为是山水汇聚，所以水很清，远远望去一片碧蓝，有钟灵敏秀之气。
申易认为那就是周诗雨家，可到了跟前他又犹豫了，“我去还是不去？去干嘛？我跟什么关系，见到后说些什么？”
迟疑的脚步最终臣服了那颗急切的心，“既然来了，那就去看看，也许这里不是她的家呢。”
申易又转过两三个弯才来到水塘边，在一棵大树后面，申易见到了周诗雨！那个瘦小的身形正蹲在水塘边的石板上洗衣服呢！
“周诗雨！”申易激动的喊道。
“申易！你来这里干什么？”周诗雨站起来，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我……我路过！”申易提前准备好了很多台词，没想到周诗雨直接问他最简单的，申易只好撒了个最智障的慌。
“切，过了学校前面的小桥往这边就这一条道，不是我村里的人去哪里都不通，你说你路过，糊弄谁呢？”周诗雨见申易比自己还紧张反而放松了下来。
“这两天你怎么没去上课？我还认为你有什么事！”申易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这是这次来的最终目的。
周诗雨甩掉手上的水，向耳后掖了掖额前的头发，“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但是我爹爹病了，一种很奇怪的病，都好几天了还没好。弟弟还小，我得在家照顾他们！”周诗雨继续蹲下洗衣服。
“那你娘呢？”申易问。
“提她干嘛，我没有娘！”周诗雨说着，似乎有点生气，低着头只顾洗衣服。她光着脚丫蹲在水里，脚底板子都泡白了，显然洗了有一会儿了。
申易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忙岔开话题：“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不知道！其实我也想早点去上学，上学多好啊，不用干活！等爹爹好起来再说吧！他再不好，别说上学吃饭也成问题了！”周诗雨失落的说。
“等我以后有本事了，就不让你干活受苦了！”申易有些心疼的说。
“你，跟你有什么关系？干嘛让你养我！”周诗雨红着脸说。
申易一时无语，周诗雨依然红着脸，过了一会周诗雨把衣服收到木桶里说：“终于洗完了，来都来了，到家里坐会儿吧？”
“我……可以吗？”这份突如其来的邀请，让申易一时没了主见。
“怎么不可以啊？我家又没有妖怪，你怕什么？家里就我爹爹和弟弟，没其他人。你害羞？”周诗雨问道。
“没有，没有！”申易矢口否认，但他还真有点怯场，怯生生的跟在周诗雨后面。
“帮我提着桶啊，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还想以后对我好，想的美！”周诗雨说道。
“哎哎！”申易完全成了一个大傻子，他急忙去帮着提木桶。别说这满满一桶湿漉漉的衣服还挺沉，申易更觉得周诗雨的生活不易。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小屋前，这是一个美丽的地方，申易感觉像是到了爷爷的果园，甚至比爷爷的果园还美！
静静的大山用一望无际的葱茏环抱着这个青石墙的小院，院子外面是仙境，院子里的是人间。
院子并不大，也很简陋。但是一墙一台都垒砌的工工整整，收拾的干干净净。虽然破旧但是很整洁，白水、青石、绿苔藓，不沾半点尘土。
“强子，跑哪里去了？”周诗雨一进门就喊他弟弟。
“姐姐我在这里，咱家母鸡刚嬔了个蛋，我都蹲那等半天了！”一个男孩手里拿着个鸡蛋笑嘻嘻的跑了过了。看到申易后有点怕生。
“瞧你怕的，平时那股调皮劲头哪去了？这个大哥哥是姐姐的同学，来打招呼！”周诗雨说。
“大哥哥好！”强子很拘谨，问候显得像完成一项很艰难的任务一样。
“你叫强子是吧？给你，这是《葫芦娃》画册，可好看了！”申易从书包掏出一本画册递给强子。
“你平时就看这些，好有童心啊！”周诗雨奚落说。
“哪有，哪有？这是我捡来的！”申易不好意思的说。这本画册是今年最新出的，捡肯定是捡不到的，申易午休时间特意去买的。
“捡的？你还真有心了！”周诗雨何曾看不出申易在说谎？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申易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一股若隐若现的阴寒之气让人感觉心慌！
“我能看看你爹爹吗？他什么病啊？我感觉这里怪怪的！”申易正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