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进京面圣(上)(1 / 2)
这里是广陵州金容郡的的小小官家驿馆,与孟州山阳相比,更加靠近北晋的统治中心——京城汉澹。
此地背靠碧螺山——一座不大不小的山,自西而东,绵延百余里,从各方官之,均成形,当地人因此有“八面威风”之美称。
宽阔的石道比孟州的官道要整饬得好得多,幽幽暗夜里,驿卒们手持风灯、火把,一脸严肃地来回巡视。
就算在匪患都不算严重的中部地区,照样是土匪蜂起,周边百姓被骚扰得不得安宁。
地方驻军几次进山搜剿,连影儿都抓不着。无可奈何的官府只能四处贴出告示,让老百姓自己防备,自求多福。
而此时夜宿驿站、手中无兵的高元、庾魁和紫绡三位将军,似乎应该顺便瞅几眼周围的景致。
可是他们几个大概想都未想,甚至压根就不知道脚下这座山,算什么景?
庾魁软软地倒在床榻上,皱着眉头,习惯性地把出了鞘的长剑攥在手里,强迫自己睡下了。
紫绡躺在织锦铺成的铺子上,缓缓醒来时,借着豆大的烛火,见到高元拄刀盘膝,坐在一边,闭目冥想。
那张瘦削,清秀而白净的脸,此刻写满了忧愁。
“元儿,睡吧”,她朝他扬起一个微笑。
此时她才注意到,高元没系好衣领,胸膛微露,那道吓人的伤痕十分明显。
那是他在进攻西蜀大营时,被炮弹击中所留下的。
当时他只记得一道红光在眼前闪过,耳畔一声巨雷响,通红的铁块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直至脊柱。
就算他当时重重地摔在地上又如何?他立刻就打起精神,挥舞长剑,继续向着敌人冲锋。
只是拔了敌人老巢之时,他直接倒地不起、昏迷许久罢了。
他向余南时隐瞒了自己的伤情,但他瞒不了紫绡。
紫绡用发烫的指尖帮他擦拭着药酒,换下沾染了层层血污的绷带。即使是极大的痛苦,在高元脸上呈现出的,也只有平静与祥和——保不准是给心上人的演戏。
只是紫绡察觉到,高元的一些行为越来越反常。
比如他现在吃白菜,不让切、不放盐也不放油,紫绡想了好久也没弄通其中的奥妙,他的意思是“这是我发明的偏方,对我养伤有好处。”
至于效果如何?他反正不管。
还有,他这几天一直是自己翻医书,开方子吃药,甚至还异想天开地运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往药里加砒霜!
紫绡的耐心劝阻仿佛耳旁风。她和其他几个将领商量把他的医书烧掉,但谁也不敢去。
她心里清楚,高元平时不发火,发起火来声势骇人,也只能由着他了。
眼前的男人目光幽深,声音低哑:“此次上京面圣,我预感不详,怕会出事啊!”
紫绡的脸庞微红,轻轻晃了晃脑袋:“我们立了大功,谁敢对我们下手呢?”
“各路人马都想,不只是那个麻烦的六王爷和他的军师”,高元面容冷峻。
“不过,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保护你”,他的眸子深邃,眼睫细长,语气中带着诱哄。
周遭的氛围安静无比,紫绡赶紧别过脑袋,想不让他看见自己渐渐发烫的脸。
高元却没有立刻“乘胜追击”,反倒,将人生经历的一幕幕犹如走马灯般回忆了一遍。
他的父亲一定是一位清廉正直的好官,但不可能是一位好父亲。
这也导致他平日是个心情沉闷、胆小懦弱的“另类”富家公子。
父亲总是驱赶、强迫他去入仕做官,去封侯拜相,可他心心念念的是当征战沙场的“常胜将军”,更想成为一代神秘的传奇,青史留名的风流人物!
在理想与现实的巨大鸿沟中,他陷入了极大的阴影,开始沉沦。
直到他遇到紫绡。
一个幼年丧母、生活坎坷、地位低下的姑娘,用活泼开朗感染了他,使他内心重新涌起英雄豪情和侠客风采。
他一开始只是居高临下的“施舍”,不是那种见漂亮姑娘就要百般纠缠、肆意欺负、据为己有的浮躁公子。
但不知不觉的,她秀丽的脸庞,如水的双眸,温婉的话语,显得那么文静而富有教养。
而她在众人围观时,歌声清脆,舞姿优雅,让一颗爱慕的种子,在他心里悄然萌动。
但很快,他的格外殷勤令紫绡有些害怕,而且她的父亲很爱护她,也令她很有志气,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完全维系在一个男人身上,也就是不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关键是,高直绝对容不下一个婢女当自己的儿媳。紫绡对这位动辄让自己儿子罚跪、挨板子的严厉父亲心生胆怯,也就不敢多想后果。
有了这样的想法,紫绡开始回避他。
可一般的交往也不能停止,她不想伤害高元少爷的自尊心。
这也给她带来了许多痛苦,多次彻夜未眠。
见她不冷不热,高元心里也十分不快。
如今,双目相映,高将军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间。
久经战阵的紫绡,十七岁的年华,依然明艳照人,风度翩翩,甚至更加潇洒如风与端庄大气。
宁静而美丽的月夜下,她显得更加身姿曼妙、俊俏婀娜。更有晚风缱绻地拂过她的脸庞,留下一阵阵如火烧彤云般的红晕。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了许久,从军务聊到政事,从世家大族聊到皇家宫廷。
窗外银白月光洒落进来,照得她楚楚动人,端丽冠绝。
高元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身子微微有些燥热。
倏忽间,他心头涌起一股狂潮,双目如星,热烈地道:
“紫绡,你知道吗?我一直非常爱你,我希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烫人的话语令紫绡猝不及防,脸颊像是火烧云般,红成一片,内心狂跳不已。
接着,高元向她诉说起心中的苦闷,把原来当少爷时的矜持和装出来的不苟言笑全部抛下了。
没想到,她的“元儿”如此轻吐心曲来显得缠绵伤感,颇能打动人。
“我觉得现在好孤独,你能帮帮我吗?”
她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凝视他,犹如窗外的星星般泛着光:
“我……可我是贱籍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