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红椿县喋血孤城(2 / 2)
他要在这儿守,或者就在这儿死。
一旦叛军攻到这里,他就没有退路了,换言之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想应该睡会了,但心慌意乱间,反而愈加清醒。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气定神闲,镇定自若,他的“定”全都是做给下人看的。
叛军突入城后,他已倾尽全力,拼死抵抗。
他把一直没舍得投入战斗的精锐卫队泼了出去,结果死伤殆尽。
他已经把手持车轮辐条的马夫、手持裁纸尺刀的文吏全部驱赶上去了。
他心慌意乱地端起一杯冰梨玉烧酿,连喝了几大口。
酒壮怂人胆,喝了酒,他的心反倒定了。
他叫来仅剩的几个随从,要来了一小碟花生米下酒,自斟自酌起来。
原来自己并不是所谓“王爷”,而是朝廷的弄臣、宗室的炮灰。
除了盛家军和庾家庄,他想不到谁还会来救他。
大不了就把这条烂命留在这里!
传令兵慌忙冲进来,嗫嚅道:
“殿下……叛贼已经……已经打到颜家染坊了!”
七王爷喝着酒,只是招呼他走。
那里距此只有二百步。
再喝了两口,他又有点不安,心情分外烦乱,一丢手,连杯带酒掷出窗外。
屋外是传令兵的惨号,以及叛军急促又清晰的怒吼:
“砍了王爷的狗头!”
“杀王爷者,赏十万钱!”
七王爷像被针刺了一下的,退后一步,狞厉无情地拔出了龙渊剑,来到院门口守着。
几个叛军误打误撞冲进了河神庙,迎面撞上了他。
第一个人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刺穿下腹。七王爷步子一跨,避开第二个人的攻击,反手划瞎了他的双眼。
第三、第四个人朝他逼近,七王爷被砍中一刀,痛呼一声,向后跳了回去。
两人见有机可乘,不断进逼,但七王爷已伏低身体,挺刃格挡,一脚旋踢,扫倒两人,再顺手补刀。
第五个人攥紧铁戟,劈砍下来。七王爷一个箭步过去,那人喉咙上开了一个血红的大洞,鲜血喷涌着铺满他身下。
一支箭从黑暗深处破空飞来,击中了他,鲜血从肋下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他冲向前去,不顾一切地疯狂舞剑。手持弓箭的第六个人的铠甲染上了血的颜色,内脏从伤口流出。
他仰头看残月,看得眼花缭乱,直至发黑发昏。
他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持刀人,而只是帝国的手中刀。
“叮铃叮铃叮铃叮”,重甲鳞片碰撞的声音渐近。
“还有谁要来?”
他笑了,露出染血的牙齿。
院里还剩的几个叛军,目露凶光,持刀要上。
院门口突现一员白袍女将,舞剑疾速,有如眼镜蛇一般迅猛快捷,转眼就将几个叛军全部斩首。
七王爷抬头一看,是盛舜英。
她举剑半跪,歉声道:
“救驾来迟,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七王爷只觉手软力乏,头上的汗珠像黄豆般大小挂满了前额,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呆立间,他被盛舜英召唤来的医官抬走了……
盛舜英和宗汤率兵来到城外五里的张泽场,打探到了叛军的行营驻地——十里岗。
事不宜迟,精锐骑兵们进潜十里岗,静待至凌晨,乘夜偷袭叛军营垒。
叛军戒备松懈,睡梦中突遭北晋军攻击,惊慌溃乱。
北晋军乘势分兵两路,盛舜英率兵攻西北角,宗汤率军攻东北角,填沟烧寨,擂鼓呐喊而入。
叛军大败,主帅及其帐中二十余员战将被杀,将士伤亡以四五千计,遗弃粮草、辎重无数。
盛舜英和宗汤马不停蹄地杀入城中,以最短的时间发动最凌厉的攻势,极快地肃清了城内残敌,救出了七王爷。
迷茫的暮色中,七王爷久久独自伫立在兵戈屠戮的废墟上。
长满胸部的纱布上,满是已经凝结的血块。
盛舜英悄悄绕到他的身后,恭敬地向他请示封宗汤为县令的事宜。
他倏地转过身,面对如血残阳和桃面骁将,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里溢出,又冷冰冰地在脸上流动。
“国乱思良将,家贫思贤妻。没有你们舍命相救,我的头颅估计就要被他们踩碎了。”
“之前是我太天真,从今往后,我与你们共进退!”
“县令一职随你们吧,父皇要怪罪起来,欢迎他随时怪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