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初见七王爷(2 / 2)
“贵客啊!有失远迎,请随我入寨。紫绡备酒,好好接待!”
说罢,盛舜英缓缓退下,紫绡带着七王爷穿过大门,走进水寨。
厚重的竹篾铁皮门打开,马蹄下是铺得整整齐齐的青石板路。道路两边是繁华的市集,与一路上千里无鸡鸣的惨状大相径庭。
寨子在庾家主政时,完完全全是一个军营。盛家军入驻以后,竹楼精致,石道宽阔,倒有点像小城镇了。
寨内上百座竹楼整齐划一,将近午间,袅袅炊烟从竹楼后升起,颇有市井味。
镇子中央是一个石砌的泉水池,甘泉夹着沉淀的雨水,经过镶在石板路边的小渠流到每家每户。
寨子正在扩建,竹楼明显不够居住,只能先让军眷和遗孤住在寨内。连盛舜英和余南时都为了腾出空间,搬到了寨外的“土窝子”里。
水池后是高大巍峨的黑色竹楼,原先是庾魁的住所,后来改成会客厅。七王爷被请了上去。
上面地方开阔,透过窗子,七王爷亲眼看到了“百货云屯,市肆极称繁华”的场景。
他还来不及开口称赞,厅上侍从早已铺设了织锦垫子,燃起熏香,摆好酒筵。
“我们收留了数万饥民,等开垦的粮食种出来前,都靠着屯粮过活。这些菜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希望不要让七王爷扫兴”,紫绡坐西朝东,按照盛舜英的意思,让王爷坐了坐北朝南的主座。
盛舜英换下了粗布麻衣,披上了桃花云雾烟罗衫,散花如意云烟群裙,团锦云丝披风。柔嫩的肌肤,泛着玉质的光辉;纤巧的嘴角,含着天算的微笑。
她款步姗姗,轻轻落座,座后屏风人影浮现。
“真是聘婷秀雅,娥娜翩跹。”
七王爷被她的软媚挑动了一下,却只是笑笑,笑容不染尘埃,夸奖了一句。
随从们却纷纷露出了色迷迷的笑容,无不觉得飘上了云端。
“不知七王爷来,为的是什么?”盛舜英说话温和中正,彬彬有礼,但神态恭敬却威严,腰间一柄白霜冰晶剑,更是让任何人都不敢对她轻视。
这剑是庾魁的众多收藏品之一,她特地借来,就是为了换下暴露身份的七星秋水剑。虽然与七王爷素不相识,她还是颇为谨慎。
“能够轻易击败本王手下的庾家庄第一悍将,真是一介奇女子啊!”七王爷明面上美言几句,实则默念着:可惜我已娶了东越符离郡主为妃,不然我就要争取这位盛大帅了,“不知少庄主在寨里生活如何?”
“他每天都很快乐。昨天就靠他一个人,一天开垦了二亩三分地,师父特意设宴款待了他。”
“他还是军中都尉,全权负责练兵事宜,干劲十足,精神抖擞”,紫绡忙不迭地向七王爷介绍道。
七王爷的问题开始深入:“这样最好。不知大帅是何地人士?”
盛舜英眼神飘忽一阵,扬起前几天被石料片割伤的手,含糊道:“寒门小姓,不足挂齿。”
“可在我国,盛氏,尤其是北地盛氏,那是响当当的开国功臣,堪称门阀中的第一世家。二百余年来黄紫勋贵辈出,名将如云,谋臣如海,怎么算是寒门呢?”七王爷猛追猛打,不问出个所以然来,誓不罢休。
“大晋刘氏有多少?总不能都是龙子龙孙吧?就算是西蜀,也不能把姓赵的都等同于皇家。”
七王爷哈哈大笑,反唇相讥道:“可我看通缉令上的钦犯盛舜英,与你有几分相像。”
果然还是问到这儿了,盛舜英只能祭出了杀手锏。
“小女子出身寒微,父亲在北境战死,母亲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教会了我织布的本领,靠着破织机糊口。
“空有一副好看皮囊,三分姿色,不但没让人生顺风,反而等到抓捕她公文下到了县里,亭长看我与她神似,就诬良为盗,动了大刑,逼我认罪,还钉了木笼要押我入京,凌迟处死。”
“我一路上连连喊冤,觉得这天下比锅底还黑,幸亏有余将军单枪匹马,将我救出”,盛舜英梨花带雨,支支吾吾地哭诉着,“为了活下去,我们夫妻不得已才拉起了旗帜,占山为王。还望朝廷尽快缉拿盛舜英,还小女子一个清白!”
“说是夫妻,其实连酒席都没办,只是抱团取暖的一对苦命人!”她演得十分扣人心弦,紫绡都要绷不住了。
七王爷犹豫着,显然不放心:“你说你是织女,织造棉布的流程你记得吗?”
“布种、灌溉、耕畦、摘尖、采棉、炼晒、收贩、轧核、弹花、拘节、纺线、挽经、布浆、上机、织布、练染”,对家里从小严格教授的活计,盛舜英倒背如流。
“你到底是哪儿人?何州何郡何县?”
“七王爷,您是来找小女子议事的,您的官衔也是要求您屯田的,而不是像廷尉一样,像审犯人一样让人提心吊胆。”盛舜英哽咽着,举着纤纤玉指,温雅地拭去杏眼边的凝泪。
七王爷内心极深处,微微地打了个寒噤。
“是我太鲁莽了,就连父皇也总是觉得我太粗鲁。尽管我努力学习了草书、飞白体、散隶,还千方百计地购置了四万卷珍品书籍,但在父皇眼里,我还是个不知分寸的小孩。人家也想兄弟们一样一展宏图,但人家就是被封了屯田中郎将嘛!”堂堂一个王爷,居然也撒起了娇。
盛舜英看他这副模样,破涕为笑:“七王爷看着如此谦和恭顺,应该在朝中很受欢迎。”
一提起这个,七王爷就痛心疾首,幽幽道:“除了庾家庄和其他几郡的小豪强,尚书台中的人都有了靠山。就连我的家人,都对我爱搭不理,仿佛我就是个累赘。”
话到这里,余南时在屏风后暗笑,盛舜英也示意他“有戏”。
对拉拢七王爷,他俩已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