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赛博未来（2 / 2）

林伟摊了摊手：“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日子好了，老陈有钱他想干嘛干嘛，开心就好。人家乐意，咱们就别替别人操心了。”

在人际交往中，最忌讳的莫过于慷他人之慨，更不要去做的就是，操他人之心。这样大多数情况会弄巧成拙。顺势而为有时是一种智慧，他人开心时分享开心，他人忧伤时，排解忧，这才是正确的方式。

卢高义也不再多说什么，狠狠地闷下一杯酒。转过话头，反问林伟：“老林，最近生意挺不错啊。听说准备搬新家了？”

林伟憨憨一笑：“嘿嘿，小孩子也大了，也不能总窝在阁楼里吧。”

卢高义能够感受到林伟的快乐，那种简单又朴实的情感。经过了努力获得的成就，只有自己知道其中的不易。卢高义很佩服林伟，在这也由衷地替他高兴。

“新家在哪？我可要来你家做客。”

“就在三中边上，新修的小区，可气派了。”林伟的脸上掩饰不住的骄傲“到时候，诗婉读书也近。”

卢高义听到位置，十分震惊，那地段虽不是什么市中心的豪华地皮，不过也差的不远了。还在三中附近的新楼盘，之前听说过好像还是个中高档小区。林伟就算没日没夜的工作，也不像是能付的起首付的。

“老林，你中彩票了？那地方房价贵的吓死人吧？”卢高义差点把酒喷了出来。

林伟则不慌不忙地喝了口酒，娓娓道来：“我也没想到能在那买房子，工商局给我打电话，说我符合政策条件，家里还有适龄小孩。政策有补助，原本两万三一平，补贴完后一万一。再加上银行按揭的超低利息。算下来我买的那套，一百一平米。分二十年，加利息一共只要一百三十万。按揭四十万，这几年攒下了点钱。再找你和别人借了点咬牙凑凑。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了。说到这太感谢你了，老卢。真够意思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这顿饭我必须请。欠你的钱，我以最快速度还上。”

说到这，卢高义想起来了，半年前林伟找自己借钱。但还没说理由，卢高义就打过去五万块，说不急着还。那时候卢高义几个月的工资在账上，天天在工作室窝着也没地方花。正好林伟说有事，就全转过去了。之后林伟陆陆续续的分批还了不少，现在算起来应该还差三万多吧，卢高义也没太刻意去算，他只相信，林伟是不会骗他的。

“没事，不着急还，慢慢来。”卢高义感受到林伟的愧疚，感觉刚刚说的话有点施舍的意味，不太好，于是又补上了一句自嘲：“你看我，孤家寡人一个，又没啥用钱的地方，你还有一家子人，多热闹。”

这时，身穿背心的大汉，在二人的桌子边上拉开凳子坐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盘热乎乎的烤串。

“大伙聊挺开心啊，老林搬新家了？”粗犷的汉子正是刚刚忙完的陈老板。趁着还没有新客人到来的间隙，坐下聊会天。也算忙里偷个闲吧。

“还没交房呢，还要装修，搬家还早的很。”林伟拿起滋滋冒油的肉串，美美的塞进嘴里。

“说说你吧，老陈你这手好用吗？”卢高义本来想问“怎么换手了。”

不过刚出口，卢高义就发现这个问题很没有意义，朋友之间，质疑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如去关心眼下的东西。

陈老板向二人伸出右手，那只机械臂，从肘部开始，小臂以下全部替换成了机械部件。白色的特制外壳，和包裹关节的软胶，和小臂上的交互终端都是天龙的最新产品。开始粗略的看了一眼，卢高义并没有发现，直到现在近距离的观察，才发现白色外壳和软胶都是由特殊工艺打造的，耐油耐热。之所以做成白色，是因为有污渍就可以及时发现并清理，这也是对自己工艺及其自信的表现。

“刚开始不习惯，要么抓不起东西，要么捏烂好几个杯子。不过调试熟悉完后，就好用多了，比我原来的右手还有力。来，你们摸摸。”

卢高义伸出手去，轻轻按了按义体的手掌。那白色的外壳的手掌，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反而有类似皮肤的弹性，虽不像人的手掌那么软，但仍然有一些奇妙的阻尼感。

陈老板笑着说：“你轻轻按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哦，你要是用力些，我也能感受到。放心按我设置里屏蔽了痛觉。只有触觉。有时候温度过高也会有类似缩手反射的动作。”

林伟感叹：“可以啊，高科技玩意，这么厉害？”

陈老板接着说：“那可不，之前我穿肉串，手上油得简直不能碰，戴手套也不好使，闷着更难受。烤的时候被火星子烫，被油星子崩都是常有的事。现在完全没这些问题了，而且触感就和真手一样，不影响我备菜做菜，还不会酸不会痛。”

卢高义没有说话，收回了试探的手。拿起面前满满一杯的酒，向陈老板敬了敬。连当事人都没有意见，一个外人没有资格去评价好坏。卢高义能做的就是敬一敬这个富有勇气的汉子。

才喝一小会，下一波客人陆续进店。陈老板也不舍地起身，回到熟悉的烤台旁。在义体的精确计算的辅助和常年积累的肌肉记忆的双重作用下，酝发出更为醇熟的技艺。烤架上的肉串，在炭火炙烤下表面滋滋冒油，鲜艳的红色在火焰和香料的共同作用后，颜色逐渐变深。肉类油脂的味道伴随着香料香味，在高温的推波助澜下，这些香气分子融合飘扬。化作诱人的味道从小烤台弥漫而出。

不一会，二人面前已经垒起了小堆签子。林伟突然对卢高义请求道：“老卢，求你个事。”

卢高义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倾向林伟，表示认真听着：“你说。”

林伟有点犹豫，但还是开了口：“这不，诗婉明年就要毕业考试了吗。别的成绩还好，就是这个数学物理还差点。你看有没有靠谱的老师给补补，钱绝不少他的。市场上价格多少我就给多少，只要成绩能上去。”

卢高义听完，明白了。反问林伟：“街上不到处都是补课班？老师还不是随便找？”

林伟一听，一脸反感，那股恶心的模样仿佛刚刚嚼入口的肉串是严重腐烂的一样。咧着嘴，摆了摆手不屑道：“那些人都是为了钱去的，一个小班塞4多个学生，一节课还要35多块，我去试听了一节课，我虽然不懂知识点，但是他吹了一半小时牛逼我还是听得懂吧。”

林伟缓了缓接着说：“还有一个自称命题组老师的，开价十万包过，啥都不教，天天上课给学生发卷子。然后考试最后几天，把考试题目打乱发在卷子里面。他也不敢多带学生，一年就带四五个。教育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卢高义微微点头，这些东西就算林伟不说，他也知道。而且现实比林伟修饰过的话语更加赤裸更加肆无忌惮。卢高义拍了拍林伟：“确实，小孩子上学是大事，我也希望诗婉来三中当我校友嘞。我看看吧。”

“那就麻烦你了，诗婉要是能去三中啊，我真的做梦都会笑醒。”林伟说着，都已经幻想好之后的日子了。“考个好大学，当个老师，这妹子性格爆不适合当医生。当老师能镇得住小屁孩。”

卢高义也跟着说了几句：“当老师好，今年教育改革刷了好多差老师，过几年等诗婉上班了，老师体制肯定好很多。”

“要真是这样，那自然是好事。”

二人就这样聊着家长里短。不一会就到了深夜。陈老板的店铺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烤台的火就没降过温，老陈的汗也没有停过。看得出生意远比之前好。已是深夜，小店的客人也是坐了满桌。林伟卢高义也不再打扰，付了账走人。

夜里，烧烤店的招牌异常醒目，就像陈老板右手义体上的指示灯一样，点亮了一个勇敢人的生活，但命运的馈赠，在暗中不断累积着价码。索取过了头，迎来的将会是无法承受的未来。

卢高义回到家，将钥匙挂上门口的燕子挂钩。这是他这几年来的肌肉记忆。可是今天这个纯下意识的行为，却刺激了一下他的神经。一个念头闪电般地划过他的脑海。

他环视了一圈这个家，一百四十平的房子，平时他的活动范围就客厅厨房和卧室。其他地方算不上一尘不染，倒也算规整。空荡荡的家，就像他空荡荡的心。为什么他会对林伟以及陈老板这么“慷慨”。一方面是老主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是他生命中，在生活方面的元素了。

那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卢高义走向了那件上锁的屋子。打开衣柜最底层的那个小隔间。拿出里面叠放整齐的册子，看得出主人对这些东西的重视，封皮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卢高义不喜欢面对镜头，面前的小册子，是他对于她的全部回忆。

在小隔间最深处的角落里，有个精美的粉色小盒。卢高义小心翼翼地掀开小盖。里面正端放着金属质地的u盘。里面装满的，都是二人的回忆，这是卢高义极度渴望，又极力逃避的东西。他没想到今天，它有了另一个用途。平时，卢高义但凡想起这件屋子，都是慢慢的痛苦，而今天，却升起一股执着和希望。

卢高义拿起桌上的那张合影，轻轻的吻了画上的女人，关上了房门，这件屋子又回复了往日的沉寂。但是有个男人的心里，却燃起了新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