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尾声(1 / 2)
阿溪坐在桌前,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但现在仅看到窗前远处的楼上大片云朵簇拥。
她喝着一杯热茶,想着昨天的梦,在儿时的河边小道上走着,是如此无忧无虑,感觉未来不可限量,前途在面前缓缓打开。但只需一个不留神,就会偏离原来的轨道,从此疲于奔波。梦中的小屋飘着淡蓝色窗帘,屋里永远有着热饭菜,窗外下着雨的时候,看到人们去打牌,或是在园子里乘凉,吃着大盘毛豆、藕片,喝着橙汁汽水。
现在,只要看到眼前的事,就会不自在起来。皮探长那边并没有走出关键的一步,谁来推动事情进展?当然不能是她自己。但长远来看,终究还是不占优势。现在看起来还是年龄相当,但再过上几年,男人还是一枝花,女的花期却如同春季接力棒般的花朵,如过江之鲫般层出,桃花之后有早樱,早樱之后有晚樱,晚樱之后还有一系列的花,粉的、紫的、淡红色的,现在栀子依然正当时。
她看看窗外,自己能够识别旁人的心,但身在此中,却不能看出皮探长的心意。事情在兜兜转转后,又回到一个月前的位置。谁说不是呢?下一步往哪去,她不知道。
居然有如此费劲的事情。阿溪摇摇头,喝了一口茶,这罐茶叶是去年买的,放在那里没有喝,现在想起来必须加紧。她找出记事本,把面包、蛋糕、蛋卷的保质期写在上边,也是担心自己记不起来,错过日期。
屋外阵阵雷声传过,但没有用,光打雷不下雨。言过其实。她不喜欢这种,暑气往上升,只有倾盆大雨才能冲刷出清凉的感觉。
但现在雨还没有下来。
皮探长也坐在局里喝热茶,再过两天,他就要返回长航总局,据说升任为副局长的报告已然提上日程表。他的事业运相当出色,从几年前的悬崖山庄事件开始,并没有漏过每一次升职的机会,而且之后在长航分局的码头上历练过,越发会做人,知进退,人情世故也得到飞速提升,做事稳妥且虚心,会微微地点头示意,周围同侪对其服气,称赞有加。
“皮局长,不准备请客吗?”王警官挤挤眼,消息很灵通,而且他自己也得到嘉奖,最近很是得意。
“请客。”皮探长拍拍对方的肩膀,“请你吃个鸡腿。”
正当他们放松起来时,屋外有人喊道,“皮探长,有人找。”
“这盯得也太紧了。”王警官揶揄道,“是我就跑。”男人,就是如此,只要是被动接受的,哪怕再美、再妥帖,都会宛如一根长长的金链子般,让人望而生畏。
但他们这次想的不对,原来是小张前来辞别。对方的面色很衰弱,好像几天没有睡好觉,皮肤也有些粗糙。饮食、水果、睡眠缺一不可,看起来他什么都没兼顾好。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谁还没个调整期。
“谢谢你们及时赶到,否则很难办。”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干扰你们的视线。”
皮探长摇摇头,“这很危险,当然,最重要的是沉没成本。”说到这个词,他想到当年的陈太太,“自以为是地给出一个判断和选择,事实上是浪费放到别处去的精力。”
“当然,当然。”小张苦笑一下,“的确很愚蠢,可能是意气用事,喝多了些啤酒,又很担心,觉得之前有过相濡以沫的岁月。”
“对了,苹果没来接你?”皮探长想到阿溪的推测,她不可能每件事都是对的,能够抓住重点就已经很不错。
“没有,怎么会。”小张看起来好不容易打起的精神又一下子褪去,“没有想过苹果是个如此现实的女人,没有机会就是不给一点机会。”
“人各有自己的打算。”皮探长只能这么说,看起来阿溪对于人性的判断还是有可取之处,虽然他不知道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你知道是谁救了你吗?”看着小张颓废的身影,他忍不住说。
“谁?”对方的眼中掠过一点光。
“一个你讨厌的人,或者说讨厌你的人。”皮探长轻松地说。
小张的脸红了,当然知道说的是谁。
屋外的光线很强,六月的太阳堪比七月,六七八,每个月都充满着暑气。
苹果在屋里准备打包的清单,原来要买这么多的东西,收纳袋,保鲜膜,还有装小东西的袋子,她在粉色的小兔和猫咪之间选来选去,拿不定主意,只能每个都买一些。搬家真是个苦差事,想起来就得用很多的力气。
以前怎么很简单呢?因为那个时候的行李不多,两三个箱子足矣。这些年买了些衣服,主要是大衣和棉服,很占位置;还有一些杂物,又添置了点电器。早知道还是精益求精来得好,衣服也不用这么多,二十件精致的衣服也就足够。
她懊恼着自己在衣服上花了这么多的时间,现在还要收这么多的东西,没有半个月做不出来。看来古话总是对的,宁吃鲜桃几个,也不要随便吃很多不新鲜的水果。看着将近一百件衣服,虽说是一年四季,算下来每个季节不过二三十件,但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太多,穿不过来,浪费钱,浪费精力。还有口红,陆陆续续也买了这么多。
苹果坐在沙发上喝果汁,每做一会事就要歇息一下,夏天太热。说到唇膏,她不经意间想起陈太太,看起来只有陈太太赢得老陆的心,但又有什么用?既不当时,也不当令。而且经不起时间考验,再过上几个月,如果再有年轻的青葱面容出现,老陆还是会摘取一段时间,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但为什么自己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色彩的唇膏呢?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因为老陆从来没有真正注视过很长时间,所以并不知道那种色调会让他的目光停留。想到这里,苹果觉得换个环境,搬走也是比较好的事情,在这里住着,会让她不时想到老陆,想到过往一些似乎充满着无限可能的岁月。
至于小张,不,不要以为感动就是一切。她心里越来越清楚,到后来有一段时间,自己听到小张回来的步伐就会开始感到紧张,实在是厌烦现有的一切,而对方总想着把底线拉低,好避免让她跑掉。怎么可能呢?这种做事手法让人不明所以。在这个城市生活、工作,高昂的成本会让人喘不过来气,必须要非常努力往上才能够得着底线,但小张这些年做过些什么?晚上回来除了喝啤酒,就是放出很大的声音,纵然机会的雨点没有落到他的头上,但本身这些行为并没有提振半点精力,带来升职的可能。
换句话说,看不到半点希望。如果她需要早起,去上班,争取更好的职位和待遇,小张会在晚上半夜放出更大的噪音,让她无比疲惫,精疲力竭,这也就是为什么成熟稳妥的老陆会一而再、再而三打动她的心。
老陆是为她好的,升到更好的位置,加足薪水,不是为着钱,她没有后悔过。希望旁边那个女孩不要坠入毂中,一个人,靠感情或是同情是不能栓到一起的。再看看陈太太呢,当年一无所有的小陆赢得她的心,但却并不能有半点承担,所以这些软弱的情感是不能当饭吃的。
她还在打着包,克勤克俭,阳光透过窗子照过来,留着长长的影子。只有现实,才能击败一切幻想,而幻想却是毫无依据,站不住脚的。
园子里的粉色月季开着,透出阵阵清香,风儿轻轻地吹过来,陈太太感到差点意思。
“如果有点栀子花就好了,栀子花的味道更加浓一些。”她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把檀香扇。现在,没有几个人用扇子,但在三十年前,夏天扇扇子是很时髦的行为,运河边散步的人,三三两两,手里拿着把扇子。
她自己就很喜欢檀香扇,扇面精致,虽然仅十几块,雕琢起来却没有半点偷工减料,而且香味浑然天成。拿着扇子,扇了几下风,除了倾盆的大雨,这就是最自在的消暑方式。
喝点绿豆汤吧。陈太太现在的生活是返璞归真的,她更愿意回到之前那个年代。那个时候,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太多别的方式,投入而不自知。想起老陆,陈太太多少有些伤感,是不是时间不对?想要绑住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和三十多岁、四十岁的当然是不同的。之前,她认识的人在二十多岁时选择比自己大个几岁的,事情发展一切都很顺利,因为年轻的一方是优势所在。但谁知道呢?
碰到谁,碰不到谁,是不是命中注定?绿豆汤的味道很好,但比红豆沙还是稍微失色一点。陈太太突然意识到,把几个东西放在一起比较,才知道哪个更好些。那么之前紫藤别墅的夜晚,难道老陆是想把她和苹果来进行对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