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解谜(2 / 2)
“终于认识到穿衣很重要。”王警官感慨道,“如果她穿着店员的衣服,谁会注意到呢?”
“不能忽略任何人。”陈太太自嘲地说,“现在我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义所在。”
窗外吹来一阵风。淡蓝色的窗帘掠过,栀子花在窗外发出清香,花瓣比茉莉要大很多,扑面而来,很是慷慨。
晚上,皮探长和阿溪并肩走在路灯底下。“我之前没有注意过你的橙色唇膏很好看。”他心悦诚服地说。
“对方承认了吗?”这是阿溪目前比较关心的问题,既然做一件事,就必须有个收尾。
“承认了。”皮探长现在轻松很多,当他压力大的时候,整个人是疲倦的,谜题接踵而至,只有被动的份,被牵制,不明所以,现在就不同,晚风轻轻地吹着,他很乐意把细节讲给阿溪听。
“我们刚走进鲅鱼包子店,对方就面色一变,知道并不仅为着包子的事而来。并没有多绕几个弯,就很快招认,关于动机,以下就是原话。”
“‘我已经厌倦了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很多次搬来搬去,找一个落脚点,工作如浮萍般漂泊,这次是鲅鱼包子店。才来就被安排住进员工宿舍,那是一间两室一厅,有着很大的阳台,光线很好,是这些年来很少碰到的比较好的住处,而且里边不是上下铺,我的床就分配在窗前。
但有天晚上下班后回来,看到调休在屋里里呆着的员工把屋里的摆设变了,她们几个人擅自做主,并没有询问我的意见。
‘那我睡哪呢?’
‘那边呀。’
一个员工往外随便指了指,原来把我的床搬到角落。她是一个很圆滑的人,和其它人的关系处得很好,因此可以拉着大多数,来分配这些所谓的鸡毛蒜皮般的利益。看上去既大气又体面的人,却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感受,每天这么辛苦的工作,为的是什么?
渐渐地,我并不愿意呆在宿舍里,那里不属于我,一点也不。和在冷漠而拥挤的住处相比,我更愿意呆在店里,哪怕是加班多一点,也可以有一点额外的收入。机遇巧合,上晚班的时候,老陆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现在回想起来,他其实是为了等陈太太,或是摸清她的活动规律,坐在那里点一些吃的、喝的,看上去很是惆怅。来的次数多了点,我会给他倒一杯饮料,加两个小点心。渐渐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这并不是很奇特的事。
坦率地说,我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属于自己的支撑。老陆在这方面做得很体贴,刚认识没多久,他就在外边找了一套房子,虽然很小,但我终于可以从宿舍里搬出来,到那个有阳台,也有花园的住所。屋里是两层楼高的复式,沙发也很舒服,但是班还得继续上,因为老陆并没有给出任何承诺,而且我也逐渐发现他其实来鲅鱼包子店,醉翁之意却在旁边的普洱茶店,只是不能做得太明显。
为什么?他们多年前是同学,也是旧友,但擦肩而过,并没有携手走下去。我不能确认他对陈太太是否还有感情,不然为何千里迢迢来找她?拱手相让?不知道。但我渐渐和陈太太保持了很好的关系,主动关心她,有热的包子想起来也给她留一份,或是夏天做一碗龙虾端过去。这些都是惠而不费的事情,而且在鲅鱼店上班也有好处,那就是离陈太太比较近,有什么动静也知道些。
渐渐,陈太太对我没有防备之心,但老陆却渐行渐远。去年的周末,还会带着我和其它的老同学一起采摘,那是一个贵妇,态度雍容华贵,只有养尊处优,才能有那种感觉。那时仿佛已然进入老陆的生活之中,平淡却充满期待。
又过了一段时间,老陆在紫藤别墅定居,他终于打算长久住在这个海滨小城,是为我吗?但是没有,他请了川菜馆的厨子来做私房菜,馋嘴蛙,是陈太太喜欢吃的。这人可真念旧,我只能包容消化这一切,没有退路,不能回到那个有着莫名的排斥,却没有半点尊重的员工宿舍。但老陆的心却是捉摸不定,他换了一个助理,很年轻,和之前那个不同,青春就是好,如同泉水般清澈,但这些年的经历让我看得很清,如果在这十年左右的时光中没有拿到一些东西,十年之后,谁还愿意拖着几个行李箱,搬来搬去,漂泊不定。
终于这一天比想象中来得要平常,我是个不太习惯主动做决定的人,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看到老陆,选择权似乎总是在他手中。那一天去超市进鲅鱼,也是碰巧,看到做川菜的厨子拎着很多菜,泡椒、莴笋、丝瓜、蒸肉用的五香粉,晚上看起来要做大餐。
‘请谁呢?’我装作随随便便地问,眼里看着面前的蔬果,心却紧张地跳起来。因为并没有接到邀请电话。
‘陈太太吧,其它就不知道。’他当然知道馋嘴蛙是做给陈太太吃的。
那天我不知道怎么回的店中,每一步都走得发软。为什么?老陆仅仅是把我当做消遣?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开花结果。吃午饭的时候,我在海边站了片刻,看到海面上波光粼粼,光线在上边发出金币般的光泽。原来自认为往前走了些,没想到又回到原点,我好像看到老陆和陈太太喝着香槟,对我和他之间的事情窃窃私语。
不能就这么算了。正好手边有杂货店的蜂蜜小包装,用起来很方便,手头还有一瓶眼药水,把它们注射进去后,接下来的事就一气呵成。只要找到厨子,对他随随便便地说,陆总提到过牛奶里加点蜂蜜水,他知道老陆经常来包子店,也不会想到一包常见的蜂蜜会有什么问题,而我知道,老陆为了睡得好一点,半夜不要醒过来,睡觉前是一定会喝一杯热牛奶的。’”
“等一下。”描述到这里,皮探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老陆是怎么坐在露台上的?既然当时别墅没有旁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阿溪想了想,看着路灯的橙色光,“是苹果晚上叫他出来摊牌。”
“苹果?”皮探长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不是说不是她做的吗?”
“不错,但摊牌是另外一回事。老陆的事情不是她造成的,但那天晚上,苹果的确抱有摊牌的心情。”
“她也是锁定老陆?”
“对,苹果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所以小张在她的眼中逐渐没有优点,尽是缺点,因为小张在精神上很丰富,现实中却无法契合她的期望,而老陆则不同。鲅鱼店的店员知道,人不能一次次回到起点;而以苹果的实际,她当然知道青春不能耽搁,很快老陆就换了一个新的助理,而她被搁置在那里,做一个闲职,如同一条被搁浅的鱼。”
“那天晚上由于你睡在老陆的隔壁,在他的房间里说话是不稳妥的事,容易被听到,如果在露台上,反而看起来合情合理得多。”
“那小张怎么办?”
阿溪摇摇头,“在她成为老陆助理之后,小张势必不会在其选择范围内。无论是打呼声,还是工作的不顺遂,在苹果的眼中,看不到半点前景。当然,在没有碰到老陆之前,她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和小张还是凑合着过的。”
皮探长听的胆战心惊,“阿溪,这是你想的,还是有现实依据?”
“当然是有人性洞察的,过几天你就会看到。”阿溪不以为然地说,她在心里想,自己当然不是个现实的人,但看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还有一个问题。”皮探长踌躇着,“陈太太,她现在还爱着老陆吗?”
“没有过多的感觉。”阿溪看着旁边的栀子花,花瓣很大,是茉莉的十倍。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不然多么可惜呀,兜了三十年,本来以为可以再次相遇。”
“很简单,一方面,那天晚上陈太太涂得是正红色唇膏,她清楚无误地知道老陆的喜好,却没有迎合这一点,也不试图再次找回之前的情感;还有就是,年轻时的小陈一点也不会为自己打算,在老陆身上付出几乎承担不起的沉没成本,正因为此,三十年后的陈太太现实得多,她清醒地知道不能在一个人这里栽两次跟头。当时她有多不追求实用,现在就有多现实。”
“所以她那天看到我们首先会问在哪里上班?”皮探长想到当时的情景,“如果是年轻时,肯定会注意到哪个是有才能的。”
“选不选择才子,都是很无谓的。”阿溪不以为然地说,“那两个没有选择才子的,也未能得偿所愿,而选择才子的陈太太,却很吃了点苦头。”她在心里说,“有责任感,稳妥,肯承担才是最重要的。”
皮探长没有听到她心里的话,这些天接连发生的神秘事件让他疲惫不堪,如同被拧干的水咸菜般。他过几天回到局里,又是大功一件。升职永远都是他的盘中餐,看来哪方面都需要有些运气才行。
他们在路灯下惬意地散着步,栀子花香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