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琼楼玉宇（一）（1 / 1）
四川眉州地界，有往来商贩间传言，于那江南繁华之地新添置了一座琼楼美景。这琼楼，与他处不同，其三面墙壁乃是整片透明琉璃所制，高达数丈，全然晶莹剔透，连半点瑕疵也无。更奇的是，每到天降甘霖，那琉璃之上便显露出一派青绿山水。引的一众画师，但逢雨水，便聚集门外，左右不走。有那富户，不惜自掏钱包，于对面建起了一座雨画亭。而天气放晴，水汽消散之时，那画便自行隐去，一丝看不出痕迹。白日里，天光直射进那楼内，里面自是光亮非常。由屋顶天窗又洒下地面一片竹林光影，随日照而辗转变幻，当真美轮美奂。要说时值夜晚，华灯初上时，这楼宇，更是，更是……那商贩咂着嘴，半天寻不着合适的词语，兀自苦恼。最后憋出一句，不像人间的景儿。说到此处，商贩从车上拿出几样新鲜货色。言道：“这便是那琼楼所出。贩到这边，路途属实遥远，故这价格嘛，众位看官，我说点不好听的，您若是没些家私，劝您还是莫要看了。”
中年文士笑道：“哈哈哈，话已至此，还藏着做甚。让我等看看，即使不买，也能给你涨些声势。保不住我们这些人中便有你的大主顾呢？不买也要谢你这商贩，与我言说这一奇闻。敝人倒正要前往钱塘诸地，到时定要去观瞧这新奇景致，也不知是不是你夸大其词了，哈哈哈。”
这一日，终于行至江南道。北宋年间并无宵禁，自夜市上买了一堆各色吃食给自家儿子。时年方才9岁的小小少年，手里捧着吃食，袖里又掖着另一样，好一个小食客啊！沿途一派温婉气韵的江南美景，又转过几座石桥，忽地小少年眼中反射出璀璨亮光，手里的吃食竟然怦怦落到甲板上。中年人正要训斥，却听向来健谈的儿子道：“那那那，水晶宫！爹，快，转身过去快看呀！”船夫见状，也是见多了类似的反应，朝那文士说道：“这便是那新近开张的琼楼，早有人给谱了许多词曲，你父子若是想听，我便献丑，唱上一曲。”他清了清嗓子，唱起浣溪沙。
“天上玉楼金屋里，水晶宫殿碧琉璃。夜深风露湿罗衣，月下吹箫人未起，满庭花影共参差，此时何处觅瑶池。”
匆忙间付了船资，复刻般长着一双长脸的苏姓父子俩，被一股无形之力吸引着，往那楼宇去了。随着夜色降临，琼楼内，自顶部悬挂的五盏水晶吊灯被点亮，此时发散出不同于别家的光亮来。那灯的造型并未沿袭欧式宫廷的繁复式样，而是与这整体建筑风格融为一体，设计者在简洁自然的线条中融入了宋时的文化元素，又利用光的反射与折射原理，尽可能地放大灯光。此琼楼，无论从整体还是细节之处，无一不透出一种概念美学。既不照搬当时的古典建筑，也非现代的火柴盒商厦。下山的道家人在看过后，留下句称颂：此景正合了自然和谐、天人合一之道。某人与某ai在设计和建设时，便用到许多新材料，但同时亦结合考虑了风光与环境协调，故这楼立于此间才并不显突兀。
此时，于店铺外却传来不和谐的声音。一青衣女子对着一老者，满脸无可奈何：“程老先生，您再不可如此，就算天不下雨，您也不可往我店墙壁上故意泼水呀。”
程如不甘示弱，后边还站着一干书画爱好者给他撑腰呢。“半个月没见雨水。你这小丫头，是不知这许多雅士的苦楚。你们不是说，客户至上吗？要我说，就该把这画作全景主动呈现给大伙儿。也不知道，你们王娘子搞的什么名堂。非要有水才显露，真是好个生意噱头。你叫她出来见我！”
“哎呀呀，不是我们掌柜不来见您，娘子她前几天便上京去了，还不知几时回来呢。”
程如听了，将身子凑近了几步，小声问道：“姑娘，我问问你啊，是不是沈家那小子也去了？”
“这，我也不太……”
程老先生“哇”的一声：“我就知道，哎呦，我的心呀，拔凉拔凉的啊！”
……
中年文士不理外面的吵嚷，远道而来，还不进去逛上一逛吗？苏氏父子抬脚进店，见门口指示牌上书：一楼，香皂与骨瓷器；二楼，书与配镜；三楼，钟表。儿子转眼不见，四下一张望，原来这小苏苏已经上到楼梯中央，好在这时也想起来还有个爹呢，回头冲自己道：“爹，我自去二楼看书，您不必挂念。”这孩子，少年心性，随他去吧。
文士拿起一奶白色的茶盏，器型简约完美暂不提，这哪里是平时见过的任一种瓷器！上看下看，其薄如纸、白如玉、声如磬，光如镜。怎耐路途遥远，万一磕碰了可如何好，不是要心疼死了吗？可，既遇到了，这抹白月光直照到心坎里了，无论如何也是要入手一套，不，两套。幸好出门时银两多带了些。招呼店员，这套，还有那套，要不……这花瓶，也包上吧。店员仔细打包好，对文士道：“您好，这位客官。我们店内提供了临时储物的保险柜。如您刚到，可将物品暂存柜中，如此您也可轻松游览一下别处……这是取物号牌，请您拿好。”
中年文士又向那传得沸沸扬扬的香皂柜台走去。如此多样式？原来在总店里，这香皂是按斤两称重的！那贪心的商贩，将之切成许多小块，一小块卖一两银，一两银啊，够普通人家两月花销了！那桌上那些人是做什么呢？青衣店员见他往diy区张望，有眼色地解释：“先生，那边便是体验做皂的地方，也是个趣事呢！您若方便可近前去观看。”苏大文士几步到跟前，见许多透明杯中盛放着各色皂液，有那擅长或自诩擅长作画之人，如点茶一样，正小心配比各色皂液，又拿出细小竹签引着那色彩跟随动作走向，勾勒出的画面犹如写意画作，带着似是而非，只可意会的美感。但见三五文人围着一善画者，小心谨慎地以皂作画。他也好奇地上前观之，只见那人以透明皂液做底，黛色的山峦起伏其间，甚是美矣。那画者收工，正轻笑间，一旁有人将那桌子一碰，画作登时散乱，围观者皆是一惊。再去看那皂，哈啊？倒较之刚才刻意为之之时，更显活泼恣意的意向。一众人等又大笑着谢过那惹祸的碰桌人来。有趣有趣，苏大文士挽起大袖，对自己之审美水平颇有几分自信，今天定要尝试一把。等他离了这香皂柜台，忽感觉自己像极了夫人购物归来时的样子，大包小裹的。这可不能怪我呀，香皂样式好看不说，那各种功效与香型真是五花八门，几番挣扎筛选，优中选优挑中了二十余块。而见了各色包装，不知是谁设计这些包装纸。要疯了，要疯了！梅兰竹菊、山水田园、人物花鸟，三十多种包装纸哪张单拿出来不是幅优美的小作？！问道：“这纸？单卖否？”答案是否定的。于是，苏大文人给自己找到买东西的理由了，忙又将之前挣扎着筛选出去的皂又挑拣了回来。如愿以偿拿到了全部包装，送到保险柜中暂存。对了，我还要上楼找儿子呢！书店！吾之最爱，逢书店必入，让吾看看这琼楼的书，到底有何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