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五章 天地为棋局,苍生为棋子(第二卷完)(2 / 2)
“臣以为可,刑部经历西域,曾破柔然袭击,武勇不下吾儿!”
李天赐定下来。
崔淼挑了挑眉头:“只是,幕府……”
“廷推吧。”萧道成又道:“臣举荐金吾将军崔颢为长史、中书舍人裴振业为典章、关西军都尉司空易为参赞、兵部员外郎权旭为郎中。”
“……”
群臣沉默。
这还廷推个锤子哟!
你都帮我们想好最合适的人选了。
崔颢,崔淼的儿子,关东世家。
裴振业,平江侯世子,勋贵。
司空易,关西军都尉,长孙道生的人,长孙道生是太上皇留给皇帝的人,四舍五入就是皇帝的人。
权旭,权景宣庶出弟弟,关陇世家。
一碗水都被你端的平了,我们再提别人,合适吗?
而且推举人是有风险的。
一旦这群人战败了,萧道成免不了被吃瓜落。
但萧道成又很鸡贼的将各个势力之间的核心人物,未来栋梁都丢进幕府。
要是他们败了,未来李氏、崔氏、乃至勋贵都会遭到打击。
所以这群人绝对不能败,不管花多少钱都得养起来。
而萧道成本人稳坐钓鱼台,如果这群人都能败,那他真的不介意搞点大新闻打击门阀的威望。
不管接下来要干什么,崔淼和李天赐都得握手言和,绝不拖对方的后退,否则败了,一个个履历都会写上污点。
这对于世家内部的安稳来说,也不是好事。
“臣复议。”
一直在角落里的长孙道生,突然扯开嗓子,夸张卖力的喊了出声。
大多数人都是哆嗦了一下。
好家伙,这里还有一个第三者呢!
差点忘了这位也不算吉祥物。
“臣附议!”裴长青举起朝笏应下。
很快勋贵起身配合,李天赐看了一眼崔淼。
崔淼面无表情的拱手道:“臣附议。”
“臣附议。”李天赐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虽然不是自己心中最完美的方案,但萧道成的平衡之策,绝对的劲道。
几乎无懈可击了!
“好!那就起草诏令吧。刑部暂时由侍郎代管,加刑部尚书权景宣征东将军,开府,赐尚方宝剑,都督幽冀青徐扬五州诸军事。无论是法庆之乱,还是意图谋反的沛王,统统拿下。”
“臣,遵旨。”
权景宣拱手谢恩,征东将军只是正四品,品级不如刑部尚书高,但权责很大。
因为征东将军等于是拥有了豫州以东诸州的兵力调拨权。
没错,汤国虽然都长安,但军事上依旧是以豫州或者说洛阳为天下之中划分四面的。
算是一个传统吧。
毕竟周礼定洛阳为天下之中,中国一词也由此而出。
不过因为权责很大,现在又开府,让权景宣压力不小。
这等于他如果要割据,朝廷还真不一定能拿他办法。
因此盯得人肯定不少。
不过应昭这边就没有这个担忧了,因为四平、四安、四镇、四征只是军衔罢了,会随着你前往的地方而调整的。
真正实权的还是那些军职。
总之,一场朝会结束,被拉过来的崔颢一脸茫然。
我……就这么被丢出去了?
是的,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安排了一波。
下了朝,他找到了崔淼。
丞相府内大多都是崔淼的幕僚,看到他来都会打声招呼:“金吾将军。”
“嗯。”崔颢颔首。
随后来到了独立的丞相桌案前跪坐好。
“嗯?来了?”
崔淼拿着一本资料从后方文库走来,察觉来着是崔颢,也不抬头一边看自己的资料一边问:“在困惑为什么让负责情报的里,转头去当出去征讨的将军?”
“是。虽然是长史,也有朝廷品级,但……”
“这算是一种默契。萧道成在这一点上,做的很不错,多跟他学学,一个很有大局观的年轻人。”
放下手中的资料,崔淼开始拿起另一本奏则看了起来。
“默契?”
崔颢皱眉,他不大明白。
“今日,萧道成在我和李天赐之间左右逢源,这一次的法庆之乱,若是没有萧道成操弄,不管是陛下还是李天赐,都会想尽办法伸手关东乃至地方和兵权。这样一来,为父所代表的的关东将会和关陇的缝隙更大,严重的甚至会爆发分裂。”
“于是,萧道成将沛王的情报贡献出来了。一个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藩王,同时这个藩王的位置,正好卡在了徐州这个要害之地。这个危机更大,区区法庆,与之相比,不过就是一群不知所谓的草芥罢了。”
崔淼依旧没抬头:“你是家中第三子,大郎懦弱不堪,二郎早夭,四郎脾气暴躁,相较而言,你反而是崔氏第二代的掌舵人最好人选。但,你有一个问题,就是为人阴沉,太过注重暗面,大局观是你最欠缺的。”
“萧道成知道如果放任李天赐和陛下对我攻讦,会造成本就不算温和的局面,变得更加撕裂,于是他把更危险的情报放出来,进而向我和李天赐施压。”
“施压?”崔颢感觉不可思议,“我崔氏不至于无法平叛……”
“这不重要。朝堂有自己的另一套规则。”崔淼抬起头,“这就是你对大局的欠缺。甚至连蜀王都做的比你好。”
“嗯……”
崔颢被大人的目光直视,内心也不由得犯憷。
“甚至今上的城府,也比你想的要深。”崔淼淡淡的丢下这话,“所以现在,你去当长史,好好的看看幕府里利益,跟他们斗一斗。反正都是小辈,家里头会给你们托底,无论如何先把法庆消灭,整合好力量就南下对付沛王。若是沛王真的登基称帝,那么天下三分……”
“还有,蜀王将下邳让给沛王,这就说明蜀王乐见沛王控制徐州乃至江南。”
“这……为何?”崔颢感觉三观像是被冲击了一遍,应昭居然会支持沛王控制徐州和江南?
“你掌管的是崔氏的情报,难道没有看出来蜀王在蜀州做什么吗?”
崔淼摇了摇头,也没给崔颢插话的时间继续说道:“关陇和关东在萧道成的作用下,我们居于火山口上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时刻提醒自己,我们还有敌人。我和李天赐在斗,但蜀王作为共同的敌人,会让我们尽可能缩小争斗的局面。”
“但是,蜀王留下的后手,雍州都司的存在,让长安成为了消耗粮食的土地,意味着关陇之地兴兵,会出现极大的后勤压力。那么粮食从关东运输过来,谁来承担这笔钱?”
“朝廷没钱,那就只能转嫁地方。”
“有南阳世家、江南世家,我们可以挥刀向他们下手,进而减少关东的损耗,甚至还能赚一笔,于是我们两家才能不被地方的世家拖累。”
崔颢沉思着,崔淼长叹道:“但是蜀王也知道他要做的事情需要时间,作为兵法大家,他也是打老了仗的人,岂会不知道沛王控制徐州意味着什么。但他不在意这个,因为他自信他无敌于天下,他确信最后胜利的一定是他。因此,他可以让沛王控制徐州,进而控制扬州。”
“而这就是蜀王留下的一手好棋。”
“沛王只有徐州这一个根基,你说他是会好好的养护呢?还是像山东世家一样随意的压榨?”
崔颢听罢,陡然恍然:“也就说,从一开始,蜀王都在布局?”
“都在布局。只是棋手也可以是棋子。但落子无悔,每一步下落之后,都会带来无穷变化。蜀王是棋手,但他是萧道成计划里的棋子,不断渲染他的恐怖,用来逼迫门阀、世家,自我进行改良。”
“同样的,萧道成也是棋子,因为蜀王需要时间,萧道成的改良也需要时间,两者是重合的,但蜀王自信我们不会遵从萧道成的改良,因为他将自己藏在蜀州,躲在人后,然后放出沛王……”
崔淼越想越觉得精妙:“一个图谋天下的沛王,一个需要世家力量支持的沛王,他可不会逼迫世家改良,反而会加强世家的权势。”
“那么世家会选择谁效忠呢?太子与世家不共戴天,楚王表面与世家亲善,但内里与太子不遑多让,作为世家,你希望谁能胜?”
崔颢瞪大了眼睛。
透了!
都透了!
就这么一点,所有的利害,所有看起来错综复杂的关系,全部迎刃而解。
一块名叫利益的秤砣,会压在世家的天平上,让他们用脚投票。
但这不是唯一。
因为一个人,还可以有很多身份,拥有不同阶级,代表不同利益。
“看来你是懂了。”崔淼笑了笑,“太子说,世界灰色的。非黑即白只是孩童的渴望。”
“那么……谁是棋子呢?沛王?萧道成?蜀王?亦或是我?”
“儿子……”
“太子不出蜀,却在遥控天下大局。他这种人更恐怖,因为他自信自己不会有错,不会输,所以他可以倾其所有,不断往后谋划。你我十步一谋,萧道成一谋十步,太子目光以逾百年之后,甚至意图塑造千年之局。”
“哎呀,老了!没事就下去,你该交割的就交割吧。”
“儿子告退。”崔颢小心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就听得悠悠声音传来:“天地为棋局,苍生为棋子。你我执棋者,亦是局中人。歌行季汉宫,又走邺城台。风华一代春,秋落风又起。
再举杯,舞榭歌台邀明月,浩浩万古月正圆。庆万年,沙场兵戈威华夏,悠悠凡尘此一生。何人主沉浮?你我他?
有趣!哈哈哈!不想死前还能见证伟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对,看懂了!却也身在樊笼,不可自拔!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