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悲火烧心曲,愁云压眉尖(2 / 2)
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清,那两粒小如芥子的身影其中一个,是真武山道人装束,另一人则是个清秀丫鬟。
鹤鸣峰虽然是八十一峰朝大顶中较为鸡肋的一峰,任由游人攀登、游玩甚至结茅隐居,但仍属真武山宗门领域。
在此切磋斗法甚至于分生死都无妨,但兴云阁一众修士中,仇弥远和吕疏雨根底都不干净,来此云游人家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因为死斗被真武山的人审查,一旦上纲上线,事情会很难办。
那位起陆神君因为白帝张氏血案,此刻正在气头上,万一拿兴云阁几人撒气,可没人能帮我韦云图出头。
想到此处,韦云图已然对那年轻道士和同行婢女动了杀心。
只要把这两人灭口,再和公冶当涂联手绞杀应东楼三人,就能从真武山境内全身而退!至于对付洗尘的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想到此处,韦云图开口道:“公冶兄,我去招待山下那两个人,你去帮仇弥远把这三个小子做掉。”
身披上古公卿深衣的公冶当涂面露难色:“山下那两人何罪之有?仇弥远他们说好了三对二,我们还要插手?”
韦云图横眉立目,厉声道:“不杀他们,被真武山注意到,你我都要倒霉。”
“仇弥远和吕疏雨就要败了,你是想让他们两个丢命?”
说话间藕丝二人已经开始登山,韦云图剜了公冶当涂一眼,来不及再说什么,身形一动,如白鹤般飘荡下山。
然而一道真炁铸就的壁障挡在身前,韦云图飞掠而出不过百丈便一头撞上,凌空扭转身躯,立在一处枝头,厉声啸叫:“公冶当涂,你要造反不成?!”
公冶当涂正站在阁主身前数丈的山石上,面沉似水:“休要滥杀无辜。”
韦云图气笑道:“你这榆木脑袋,不滥杀无辜,你我的性命怎么办?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本阁主了?”
公冶当涂直视韦云图的双眼,少顷,从袖中缓缓抽出双手,右掌上拎着一柄道意浓重的炁剑。
“所谓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我不能管你,我的法可未必!”
韦云图瞳孔急剧收缩,玉筋扇上一尺锋芒陡然凝实。
“尺寸也,绳墨也,规矩也,衡石也,斗斛也,角量也,谓之法。”
“法家公冶当涂,今日便退出兴云阁,重归林泉,感谢阁主这些年的栽培照顾。”
公冶当涂步步向前,每踏出一步,一身道意便浓重一分,这不是修为的精进,而是心性的越发澄澈,好像那个意气风发、孤身独闯长乐宫的法家高士又回来了。
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迫于生计修行,委身兴云阁,给他人作鹰犬,与通缉恶徒、采花大盗为伍。
公冶当涂一直对自己说,因为修行需要资源,所以不得不这么做。可如此行径,已然违背修行初衷,与祸国殃民无异,与法家法理不符,纵使能修成仙人登天而去,又能如何?
想到此处,长空鹤唳,气脉顺畅,胸中阴霾一扫而空,炁剑酣畅鸣。
这一日,法家高士公冶当涂,于真武山鹤鸣峰重拾道心,一身学问根底展露无遗。
仅凭气势,便将六重楼巅峰的兴云阁阁主韦云图逼下枝头,步步后退,看着他掌中缓缓举起的炁剑,韦云图无法抑制自己的恐惧,可他又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玉筋扇一点而出,锋芒内敛,凝若实质。
拨云手指天心月!
这是韦云图杀力最强的绝技,也是他所获得的那道传承的最后一式,玉筋扇之上的凝练到极致罡气看似内敛,实则只要触碰到敌手,便会迸发出磅礴伟力,是一击毙命的杀招。
“一断于法,刑!”
公冶当涂大袖飘摆,一剑落下,如同沙场武将抡砸钢鞭、朝堂大员怒拍惊堂,毫无剑走轻灵的灵巧可言。
“咚!”
一声巨响,烟尘弥漫,公冶当涂岿然不动,韦云图却失去踪迹。
烟尘散去,满地龟裂如蛛网,塌陷数寸。
高冠博带的韦云图此刻狼狈不堪,匍匐在地,口吐鲜血,玉筋扇完全失去光华,与凡物无异。
“咳咳,果然,当初就不该收留你入兴云阁,我们这些蝇营狗苟之人,不配和法家高士同席而坐。”
韦云图恨恨道。
“那便割席断义。”
公冶当涂面无表情,手上炁剑再度举起。
韦云图屈指向口中弹了一枚黑色丹丸,而后身形倒掠百丈,远离公冶当涂之后斜向折下山峰。
情急之下,已经顾不得这“鬼王丸”事后的反噬,强行借药力拔升修为,凝聚溃散的真炁,一口气向远处遁走。
公冶当涂平静的看着韦云图飞速遁走的背影,良久,朝向另一个方向,坦然下山而去。
烦恼场空,身住清凉世界;营求念绝,心归自在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