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日烹杀（2 / 2）
“唰拉！”
一柄小金锤擦着江天燎的太阳穴飞射而过，搅碎数根发丝，青州狂徒大步后撤，飞窜了十余步才停下身来，左手紧握自己贴身的短刀护住心口。
好险！
这小子，自知硬碰硬不是我江天燎的对手，竟然把不止一道后手全都藏在了遮蔽日光的衣袍下，再示敌以弱、忍着负伤两处的疼痛和恐惧拖到自己近身再出手！这谋划，简直毒辣的像沙漠中隐藏在黄沙下的毒蝎子，伺机而动。
此子决不可留！
青州狂徒以肉身试出了应东楼的两道后手，如今这小子也该黔驴技穷了！江天燎不顾自己惯用手掌心劳宫穴被利刃所伤、气机紊乱的伤势，身形一闪而逝，再次出现在应东楼身前，一记势大力沉的腿斧轰然砸下！
劈挂腿，即便对付站立的敌人也是当高视下，威力无穷，更何况此时江天燎用它对付的乃是一个躺在地上的伤者！这一脚足以把最坚硬的青石板砸成寸寸龟裂的碎石，自然也足以摧毁应东楼全身上下任何一块真炁灌注的骨骼！
下一刻，江天燎的面前出现了一柄日炎流溢的宽阔大剑，四指宽的大剑轻轻一荡，青州狂徒顿时失去了知觉。
道袍火红的高冠道人伫立在大日之下，掌中炽热的大剑仿佛日光凝结、耀华铸就，其上气焰蒸腾，扭曲了周遭大片的空气。
道人越过倒地的黑衣刀客身躯，一片云雾似的气机遮住将要把江天燎皮肉炙烤溃烂的日光流炎。刚刚发出绝命两招的应东楼如今真的陷入了全力运转吐纳心法的“入定”状态，对外界一切浑然不知。
道袍火红的道人就那么注视着少年的变化，一吐一纳，热气翻滚，气息却逐渐平和，一吐三纳、一吐六纳，少年鼻息间火热的气息逐渐变得柔和温润，被大日曝晒到滚烫赤红的面庞也逐渐恢复，在玉玦轻白的帮助下，少年的吐纳之法渐入佳境，很快凭借十二重楼上昆仑的正统心法驱散了暑意。
身处这火炉一般的秘境之中，少年不断以吐纳之法汲取天地灵气，这方天地间摧杀万物的日光恰恰是比外界精粹无数倍的日精月华，在此等日精照耀下，十二重楼上昆仑这门上古大能用以炼日拜月的古朴心法如虎添翼。
世人之所以从上古炼日拜月、观想风雨天地的修行之法转向诸子百家“向内求”的结丹登楼道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族繁衍兴盛，而天地无私，雨露均沾，日月光华普照万物，人们不再能像上古大能神祇一样独占一方水土、一隅日月光华。
故而即便是最崇古的玄门中人也大多选择修行脱胎于上古神仙家的《抱朴》、《参同契》、《黄庭》，仿照天地自然藏风聚气，以人体为小天地凝聚灵气。而不再一味炼日拜月汲取日精月华，后世新兴的释门禅宗，更是有“莫向外求”的修行箴言。那些墨守成规、沿袭上古修行法门的修士因为天地规则潜移默化的变化，获取的日精月华不足，不再能修成大道，逐渐沦为各种“古怪”、“山鬼”。
当然，若是在修行登楼之外，再炼化日月精华、山风海雨作为术法手段依旧可行，比如那谪仙人李长庚，号称绣口一吐，月光流泻，清辉满人间。
那本成书极早的《十二重楼上昆仑》心法，因为失去了高效汲取日月精华的天地法则，也逐渐泯然众人，成为一门朴拙的上古吐纳法门。
如今，身在这方不知何故日阳大盛的秘境之中，少年应东楼潜心运转十二重楼上昆仑秘法，终于勾动日精，四野灵气如蒙敕令，风卷云涌般汇聚而来，能摧破万物的恐怖日炎也终于无法威胁到道行浅薄的少年。
道人赞许的对着应东楼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昏迷不醒的江天燎，犹豫再三，还是唤出一道细如韭叶的流火，屈指一弹，打入江天燎的眉心。
不知过了多久。
应东楼猛然惊醒，发觉自己仍然身处诡异秘境之中，只不过头顶上一轮大日已经恢复了正常大小，足以炙烤万物的炎光尽数收敛。四下一望，无边无际的原野竟然已是赤地千里，土地龟裂，风吹草滚，若不是那十几棵杨树还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应东楼还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指掌突然碰到一物，应东楼坐起身来，发觉是自己的带鞘长剑，不远处那柄双手带却是不翼而飞，少年还没反应过来，肩头一股刺痛冲上脑仁，是锁骨附近的伤口，此刻虽然结痂，依旧疼痛难忍。
应东楼手捂伤口，龇牙咧嘴地大骂那江天燎出手狠辣，面前人影一晃，刀风呼啸而至！
平地起惊雷，应东楼原地腾起三尺高，偷眼瞧看，江天燎双目火红，手持修长的双手带，进步抡刀砍杀。
青州狂徒此刻如被神将上身，整个人气势全然拔高，步履坚实，刀风强横，双目之中有火苗升腾，所用刀法依旧是纯熟的滚刀术，只是刀锋不再凛冽，仿佛凝聚了日炎一般火热异常。刀身尚且与少年相隔一步，应东楼仍旧觉得面上火烧火燎的疼。
来不及细想，一岁枯荣剑入手，三尺光华射斗牛，剑光与刀芒搅在一处，江天燎刀势极猛，应东楼只有招架之功，绝无还手之力，只得一退再退。
“铛！”
双手带长刃斩落，席卷起大片的沙土，顺势斩断了一截手腕粗细的枯枝，长刃滚卷一周，下一刀实打实劈在应东楼横架起的剑身之上，长刀一气灌注，刀锋炽热如火焰，应东楼双足如撑顶门杠，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不行，撑不住了。
这狂徒的刀法仍是方才那般，但刀势极猛，应东楼只觉得被逼入绝境，眼前逐渐发黑，就快支持不住了。
吐一纳六，气机流转似长江大河，丹田之中源源不断涌出的真炁尽数灌注于长剑之上，锁骨之上的疼痛被极度集中的精神所忽略，应东楼以左臂抵在剑脊之上，双臂运起全身的力量抵挡着沉重的刀势。
“嘭！”
江天燎向下一压刀杆，长刃自剑脊上滑落，应东楼极度后仰的身躯还未回正，江天燎整个身形凌空滚转一周，滚刀术积累的刀势一压而下，力道更胜以往！
应东楼再也支持不住，剑势被破，体内气机运转微微出了一点差错，肩头血箭飙出，显然是真炁逆行冲开了已经凝固的血痂，与此同时，下一刀倏忽而至，荡开一岁枯荣剑，由肩头斜斩至肋下！
伤口深可见骨，肆虐的刀罡将应东楼体内的气机流转彻底打破，少年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全身的生机仿佛都在随着那将近两尺长的伤口处喷涌而出的血液流逝。
伤口皮肉外翻，应东楼拄剑单膝跪倒，大口喘息，努力维持着灵台清明，金灯乱晃的眼中勉强看到江天燎持刀大踏步上前，少年咬紧牙关奋力向一侧翻滚，嘭的一声长刀钉入土地，江天燎没有去费力拔刀，而是一脚把应东楼踹翻在地。
“你这小子，本事不大，道行不高，倒是滑头的很，让老子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啊。”
江天燎拔出长达七尺的双手带，居高临下，恶狠狠地看着应东楼。
自从昏迷而又苏醒之后，江天燎便发现头顶大日不再灼人，自己手掌上的透明窟窿几乎愈合了大半，指掌间又有了力气，气机流转顺畅。
而且眉心炽热无比，体内暗自流转的真炁也被一股莫名的、仿佛自日光中的诞生的灼热气息加持，如同一道粗壮的火龙，胸中一口混元气杵天杵地，全身充满了气力。
再看到斜刺里躺在东倒西歪的树丛中的应东楼，青州狂徒心中火起，况且此时若放走这富家公子后患无穷。于是绰起双手带，奋起滚刀便剁，如今总算是把应东楼砍成重伤，心中大石算是放下了。
应东楼头顶金星直冒，束发小冠歪在一旁，几缕发丝散乱下来，以手肘撑地半坐起身，胸口似有万刃攒身，剧痛难忍，张口咳出半口污血，几乎就要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