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浮生月下 七(1 / 2)
柴桂面色凝重,斥问道:“发霉的粮草、生锈的箭弩,是你所为?”
“呵,你就为这个?”莫太傅生气地一甩衣袖,“当年战事骤起,我奉命督办军需补给,事关国家兴亡我怎敢不用心操办?怎奈天不作美,连降暴雨,这才导致物资送达时略有折损。”
“略有折损?”柴桂冷笑一声,弹了下手指。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木桩,正砸在莫太傅的后腰,将他撞得猛然前扑,直接趴在地上。
柴桂这才瞥着地上痛苦挣扎的莫太傅,继续道:
“太傅是欺我彼时年幼?再欺我没有行军征战的经验?可你欺不了这天!我南凌秋季本就少雨,西关一代更是干旱,哪里来的连降暴雨?就算是遇到一两场雨,就能让精铁打造的兵器生出陈年老锈无法使用?粮食霉烂变质到无法食用的地步?满口谎言,太傅昔日教我们的道德文章,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狗屁不是了?”
莫太傅这一下被撞得不轻,在高盛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了起来。他们环顾四周,这座石堡处处透着诡异,不知还暗藏了多少机关,看来这家伙已准备良久,就为了今日这场“审讯”?
“不要抵赖了。”柴桂冷冷道,“看看你们的鞋底。”
高盛和莫太傅一愣,随即抬脚检查,鞋底上竟沾满了黑色粉末,似还有一股刺鼻的气味,是——“火药?”
“我已在这石堡周围布满了火药。”柴桂说着朝石壁一角一指,“那根线如果点燃,半柱香的功夫就能引爆外面的火药,那威力比十八年前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众所周知,十八年前西关一战,老平南王就是用火药炸毁山谷,与敌军统帅同归于尽,小平南王这一招是不要命了?
“柴桂,你疯了吗?”莫太傅惊呼道。
柴桂的脸上露出一抹鬼魅的笑容,“你就当我是疯了。如今,我平南王府只剩我一人,生或者死又有什么分别?可若是拉着你们一起,倒也不算是赔本的买卖。”
此时,一直缄口不言的高盛说话了:“平南王,你先冷静。你想知道的事我说。”说着他喘了口气,重新郑重开口道:“我确实有罪。”
这一句话连莫太傅都是一惊,不想他竟认得如此干脆。
就听高盛继续道:“当年西关告急。飞奇卫素来以快著称。故,老平南王率飞骑卫先行阻击,我则奉命率黑虎卫随后驰援。当时,无论军功还是声望老平南王和飞骑卫都压我和黑虎卫一头,我的确心存妒忌,就以剿匪为由改道北路,延缓了驰援时间。
我本想待飞骑卫受些挫败,再由黑虎卫力挽狂澜,好借此一战压飞骑卫一头。却不想前方战事是那般情形。事后,我也是追悔不已,多年来从未释怀。所以,今日你找我问责,理所应当,高某知错认罪。”说罢单膝跪地。
柴桂看着他,紧咬压根道:“高将军这罪认得未免也太轻巧了?身为将领,只因妒忌同僚,就置将士生死、国家安危于不顾?卫国将军?你不觉得你这封号就像个笑话?”
高盛低头沉默不语,他很清楚当年的真相,改道剿匪并不是他的主意,而是皇命,可他不能说。因为当年之事,柴桂已经疯批至此,如果让他知道想要削弱飞骑卫却导致老平南王夫妇战死的幕后之人是皇帝,那他还会做出怎样更加疯狂的举动?
这些年来,对老平南王的愧疚之心是真,所以,他更不能看着平南王一脉唯一的骨血因为复仇之心而丧失理智,酿成大祸。
莫太傅并不知道高盛的用心,见他全部揽下以为是权宜之计,于是也说道:
“好,我承认,是我记恨老平南王。当年,他与郭太师在朝堂上屡有不合,我乃太师门生自当为老师申辩,不仅被他当庭痛批丝毫不留颜面,事后更是找了我不少错处公然弹劾。那时,我便想给他制造些麻烦,挫挫他的锐气。不想,手下办事之人媚上之心严重,擅自将‘少量’改为‘多数’。事后,我已将那下属罢黜,却已无法弥补。”
“太子师推卸责任,甩锅他人的本领可比你讲学的本领高出不少啊!”柴桂满是讥讽地怒道,“那我问你,飞骑卫的战马临阵马蹄脱钉又是谁的责任?”
“玩忽职守的铁匠当时已被处决。”
“飞骑卫的精锐战骑因此折损,我母妃突袭失败战死沙场。你们就拿几个铁匠当挡箭牌?若真的是铁匠个人所为,又为何事后对其家眷赶尽杀绝?是不是他手中拿了谁的把柄?”
话到此处,连高盛都忍不住侧目。莫太傅更是无话可说,他和高盛的心态不同,他畏惧的是上头的权威,自不敢将这残害忠良的罪责推到皇帝头上,只能一咬牙,
“没错,是我指使的。”
若不是头顶尚有王法,尚有父王的名声,柴桂真想一剑刺穿眼前之人的胸膛,但他的计划并非如此,只能忍下这口气,却已是不想再同他多言。
“既然如此,”柴桂说话间一挥手,一条锁链划过二人面前,从上面垂下一只篮子,里面笔墨纸砚聚齐。
“二位就把刚才供述的都写下来吧。”
高盛还算镇定,随应道:“写可以,但是先将驸马和莫将军放下来。”
没想,柴桂竟然答应了,他冲两边摆了摆手,只听机关启动声响起,置于徐亨和莫宛珏身下的钉板瞬时翻转,然后二人便从上方掉了下来。
“开始吧!”柴桂冲着眼前二人抬了抬手。
高盛率先拿起纸笔,莫太傅却似有犹豫。
此时,就见柴桂冲上方又勾了勾手指,突然一支火箭飞来钉在石壁上,正点燃了那根通往石堡外侧的引绳。
“柴桂,你干什么?”莫太傅惊得大叫。
柴桂却冷冷道:“我说了,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写不完,写不对,写不全,就下到地狱里写。”说罢,露出一抹阴冷鬼魅的笑意。
“简直是个疯子。”莫太傅也不再拖延,甩开手腕奋笔疾书,这可比当年书院大考紧张多了。也不知那小子是真是假,他要是真疯,那可是将脑袋拴在了笔杆上啊。
抱着写废手腕的决心,莫太傅总算写完,慌忙喊停,“写完了。停,停下来!”
柴桂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接过莫太傅的认罪书,倒是没敢耍滑,于是说了两个字:“手印!”
“手——手印?”莫太傅四下扒拉,“这也没印泥啊!”
此时,一旁的高盛写完自己那份,听到这边的对话也不多言,随咬破手指摁在纸上递给柴桂。
莫太傅抬眼看了下那就要烧到石门的引绳,一狠心一口咬下,痛得眼泪直冒。
此时,引绳冒着火星就要往石门外蔓延,就见柴桂扬手飞出一支短刀,正切断引绳。高盛一惊,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练得如此身手,看来,平南王一脉后继有人了。
见柴桂拿到了他们二人的认罪书,高盛问道:“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高将军可以去看看驸马了。”柴桂说着眼神像两包刀子直插莫太傅,“至于你,我们还有笔账没有算。”
此时外面已经传来械斗声。分明是一波黑虎卫正在冲破最后一道机关朝石堡进攻。
“高将军,我并不想有无谓的死伤。”
柴桂的话是提醒更是警告。高盛于是应道:“我这就让他们停止。”
此时,徐亨已醒,高盛便扶着他先行向石堡外走去。
见高盛已走,莫太傅也着了急。不想,等待他的却是脖颈处的一丝冰凉。就见柴桂从袖筒内抽出一柄鱼肠剑,剑锋直指莫太傅的脖颈。
“莫太傅别急,我说了,我们还有笔账呢。”
“还有?”莫太傅一头雾水,“这该说的我可都说了。”
“那我阿姐的死呢?”
“董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