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前奏(二合一)(1 / 2)
第118章前奏(二合一)
“也就是说,为了自己,恰好为国,是么?”
吴钩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目光不动。
“你要这么说,也行吧。报纸上的文人动笔杆子骂我,我不在乎,但一听到别人把我形容得很伟大,是个救国殉道者之类的,我就觉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曹用说着,烟斗倒扣盘中,抖满黑灰,“你是个什么意思,我大概明白了,我是什么意思,你也差不多懂。本来这次相见就是巧合,两边都是没影子的事儿,但谈天说地聊得还算快活。”
他这样说着,看了眼腕表,随后伸出一只宽大的手掌。
“不论如何,交个朋友先。至于后事,期待消息。骄龙重工真到拍马落地的那一天,有一位姜沐霖的亲传徒弟作为技术顾问和实验参于者,我很乐意。只要我乐意了,就不会有别人不乐意。”
“我喜欢曹老板这样的爽快人。”
吴钩笑着伸手。
“以后别叫我老板,不爱听,曹叔曹先生之类的随便伱。”
“好,我年纪小,还是叫曹叔亲切。”
“你有高经理的名片,小忙,联系我,没问题。大忙,成事前,没空。要没别的事,我该走了,有一点你说的很对,做生意比他娘的打仗还忙。”
说罢曹用撑着金属拐杖准备起身,他的身后吴钩眼里却闪过一丝不一样的光彩。
“等等,曹叔,还有件事。”
“你说。”
“你是怎么进到六擂现场里去的?六擂期间,国术馆不是不对外开放么?”
“这天底下,你说有无缝的地方么?”
“能否细讲,对我有用。”
“他姜沐霖来江松,连自己带徒弟,一共就那么大几个人。偌大一个国术馆,看门得有人吧,管账得有人吧,做饭烧水打扫卫生得有人吧。是,每件事都不难,但不可能全都自己人做,总要有外人的,哪里有雇佣,哪里就有漏洞——看你这样子,明显是自己早就想到了吧,还要我讲什么。”
“问一下,就怕不是这个答案,保险一点。”
“嘿,不送啊。”
“慢走。”
目送着曹用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边,吴钩的脸色一瞬间阴了下来。
曹用能轻松混进国术馆里看六擂,那别人呢?
虽然每次打擂前他都格外谨慎,报名号都尽可能压低声音,四下里也没有见到过霍见锋的影子,但难保下一回他会不会忽然现身。
并且最致命的是,六擂多半会有一本名册,在姜沐霖或者徒弟的身上,只要霍见锋想到了,早晚有办法弄到手,因为在别人看来,这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他的指尖有些急促地敲打着桌面,却又倏地停止。
这场和时间的赛跑中,不安的东西太多。
即便如此,吴钩也没有急于行事的想法,比如说如法炮制,煽动老虎灶的贾书文跟霍见锋再火拼一次,他或许能够从中再次渔翁得利。
虽然事态火燎,他心里却也冷静得吓人,深知在这人心叵测的年代,能够混出些名堂来的人都不是傻子。
刘明烨早年走水运时就一身匪气,是个少见的莽夫,而老虎灶那几人组虽然坏事做了不少,但素养也不高,脑袋里头那点智商也确实不够吴钩看的。
相比起来,贾书文的行事风格看着就比那姓刘的稳当不少,至少不可能因为一句话,第二天就抄家伙跟人干上。
而霍见锋更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想要在江松混乱的地下社会中混出名堂,光有武力并不够,除非这武力足够他绝临众人。
最重要的是,同样的计策再用一次,别人的目光第一时间多半不再是盯着对方,而是是看向自己这幕后黑手。
除非有必胜的把握,否则他不会再让自己的身份参活进去。
所以说,吴钩并没有任何行动的想法。
他只需要默默做好准备,然后等,等待已经开出的花自己结果。
刘疏影约了自己晚上出来一叙,吴钩掐指一算,没想出别的什么原因,多半是在对这个霍见锋的打听上有了些结果。
晚间,日落后的漆黑宛若一块巨大的帷幕铺盖天地,却又被街道上长蛇般的灯火撑起。
潮湿的空气里带着一丝热意,春夏交接的夜晚,租界的春阳街头是市井小民最喜欢光顾的地段,捏泥塑的手艺家、画糖人的摊贩、吞宝剑的江胡艺人、会喷火的龙皮套,应有尽有。
天气一般,但街头寻乐的好事者不在少数,大街上攒动的人头遮住火光,从上方遥遥看过去,好似一片起伏不定的深色海浪。
吴钩和刘疏影两人靠着路牙子,一人一把木头凉凳,手里握个竹草编的破纸扇,清风推动发梢,搔得脑门生痒。
和他们作了一样姿态的还有不少人,更多没抢上板凳的甘愿站着,目光指着同一个方向。
不远处是两个小推车,上头挂着几人臂宽的一层窗影,油灯点起,光影交错、白幕透亮。
一左一右两个二尺有余的人相剪影囫囵上场,伴着马车、兵器之类的道具,后头锣鼓声起,跟着响亮的,是三两句混着山歌和苏滩调的皮影腔。
“汉妃抱子窗前耍,巧剪桐叶照窗纱。文帝治国安天下,制乐传入百姓家。”
这开场白说完,窗影上演的,刚巧就是景帝当年七王之乱,战场见兵戈,寒光吊剑影。铿锵过后终见天明,盛世到来。
白幕之上,成串钱影倒挂,谷仓粮食堆成小山,看得四下里一众平民心驰神往。
“好时代啊。”
“你看看,这才是真英雄。”
“是啊,什么叫英雄,能让老子吃饱饭的就叫英雄。”
“”
一旁的刘疏影听在耳中,脸上却是嗤之以鼻,喃喃自语道:“前朝亡后,天下疲敝,百废待兴。那文景两帝要么休养生息,要么再亡一朝,别无选择。时势造的,算什么英雄。”
“那疏影你觉得,谁是英雄?”吴钩瞥过一眼,颇有兴趣地问。
“当朝不论,过往两千年,那文景之后的另一位武皇帝不就是英雄?英雄造时势,驱胡虏,收故土,大一统合,脾益千年,这份魄力不是谁都能做。”
“但他穷兵黩武、仓廪既空、民贫流亡,却也是事实,‘海内虚耗,户口减半’是史书的评价。不过总得还是褒赞,当下之罪,实难盖千秋之功。只是作为一介平民,多半不会想要活在那个时代。”
“那钩子你觉得,谁是英雄。”
“我觉得,这武帝确实是英雄,只是不论英雄还是皇帝,都是人罢了。你要封狼居胥,就必有饿殍遍地白骨枯,万家男儿不得归。”吴钩说着,目光游转,“不过说来,当下的时代,倒是英雄诞生的最好时候,洋人磨刀霍霍,十面危机。战会死,不战亦然,则何有不战之理。疏影不要错过名垂史册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