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闯老虎灶(二)(1 / 2)
跑马张今年二十三岁,他是徐州人,父母死得早,没有妻儿,十七岁那年因为匪患,在家种地实在养不活人,又想攒个老婆本,便背着包袱便一路上了江松。
初时他还不叫跑马张,凭着老实的面相,在一个旧茶楼里干上了伙计的活,大家都叫他张子。每日端茶倒水,听着茶楼里的老先生摇头晃脑讲些《封神》、《三国》、《济公》之类里的故事,偶尔加些荤段子进去,引得全茶楼人都竖起耳朵,张子觉得倒也不坏。
但很快江松的物价在涨,工资反倒降了,但是每日结的几角钱死工资也过不下去,张子一个田地里出来的农家小子嘴巴笨,讨不来赏钱。最终他只能离开茶楼馆子,在老板的推荐下去车行租了辆包车找活。
这一次他算是找到了活法,一身使不出去的死力气有了发挥的地方,经历了最初几天的双腿发肿之后,张子越跑越快,成了包车界青壮年派中有名的快车手,有了跑马张的外号。
他最喜欢到租界里拉人,那些人高马大的洋人因为身子重,车速要求快,给的钱往往也稍微多一些,但他只敢拉做生意、官员和教师模样的洋人,要是有做水兵的找上他,他一定尽可能装作没看到,被拦下来也会推脱老婆生孩子得赶回去之类的理由。
跑马张听说过不少这些当兵的干过的坏事,拉到之后不给钱,吵起来就硬生生抡拳给人打死这种事,在江松包车界总是不难听说。
他美滋滋地做着梦,心想干两年攒够一百块之后就去车厂买辆属于自己的包车,从此摆脱抽成的烦恼,自此之后每半年都能再添一辆新车,十年后他就个新兴的车厂老板,每天坐在槛前数钞票就好了。
但他没想到,还没买上第一辆车,厄运就来得如此快。
这天傍晚,跑马张拉着车在街头溜达,随后听见巷弄里有人尖声喊着“怪物!”,他好奇心起,凑近了探过头,下一秒奇怪的影子混着白烟飘过他眼前。
那一瞬间跑马张只觉得浑身血液喷张,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半身钢铁的“人”,那东西的胸口和半张脸都被层层乌青色的铁皮包裹,眼窝子里冒着不属于生物的红光,肩头滑动的轴承里是大团冒出的蒸汽,他一张口,露出一口被血水包裹的铜牙。
“在那里!”
远处传来军警的叫喊,他们举起江松兵工厂生产的栓动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将跑马张和那个怪物围住。
“等——”
跑马张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随后一连串的爆裂声响彻耳畔,随后贯彻心底的剧痛从左腿爬上心头,他痛苦地倒在血泊中。
余光里那怪物露出狰狞的脸色,机械包裹的脚腕发出一连串的齿轮响和轰鸣,随后整个人如同离弦弓矢窜上数米高的屋顶。
惊叫声和枪响将他包围,意识逐渐模糊
跑马张一口冷气倒抽,倏地从梦中惊起,老虎灶头顶的过夜客有被吵醒的,暗骂一声后又很快迷迷糊糊睡去。
这是梦,也是他的经历,事情发生在几个月前,军警的流弹让他失去了当跑马的资格,子弹射穿了他的小腿根,从此他再也跑不快了。
当不成跑马的他很失意,机缘巧合之中听说一家黑老虎灶的管水伙计工资不错,只是经常要上夜班,便去应了聘。
今天是他轮值,说是彻夜班,其实也不用整晚醒着,老虎灶里没什么值得偷的,几台杂牌的烧水机器得拿马车来装,唯独有人起夜想要洗个澡的时候会用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