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冲动互殴(2 / 2)
秦叙洗了洗手,将菜刀在流水下冲洗一遍,将精排放在案板上,手起刀落,斩成小块,用调料腌制。
在等待腌制的过程中,秦叙掏出了两条用海盐水浸泡过的咸鱼,这道菜就是赵天刚点的“一夜情”,其实原名叫一夜埕,是广东阳江的渔家为了保证打捞上来的鱼类不变质,而放在一种叫做埕的容器中腌制的美味,只腌一晚上最新鲜,故由此得名。
将腌制好的咸鱼放在热油中,煎至两面金黄,佐以生姜、香葱借味,让咸鱼的鲜甜合二为一,用来下饭最好不过。
当年这种美食被发现的时候,引来众多食客争相品尝,以肥美刺少的红三鱼为上佳之品。
这道菜出锅很快,盛出来的时候,被热油煎过的鱼肉爆发出层次丰富的香味,引得傅瑶站在玻璃外面伸头观看。
排骨还没有腌制好,索性先开始做猪肠碌,也不是第一次为傅瑶做这道菜了,手上动作利索的很,每一截粉皮都包裹的恰到好处,满满都是馅料,已基本成为了傅瑶每次必点的一道菜。
“一夜情”和猪肠碌端上桌,傅瑶自己走到消毒柜里拿了碗筷,一掀开锅盖,喷香的大米紧实的挤在一起,每一颗都吸满了水分。
“这个咸鱼配上米饭最好吃了。”傅瑶端着有点烫手,指尖捏在耳垂上,热情的招呼着赵天刚,看上去就像这家店里的女主人一般。
“猪肠碌沾上这个酱汁,满满一口,我跟你说这个酱料你在别处吃不到的,是秦叙自己调的,超级香呢。”
傅瑶一双筷子就没有停过,这贪吃的样子哪里像在公司食不下咽的人呢。
秦叙没理会他们,洗了洗手,将春砂仁剥去外壳,果实碾成粉末,带上一双手套,洒在排骨上,反复揉搓,酱汁在手套上流动,一点点揉搓进肉质里面。
然后装盘放进蒸笼,摘掉手套的时候,纤长的手指放在出气孔感受着热气散发出来的温度,这一刻,秦叙就是整个厨房的主宰,不管外面傅瑶和赵天刚嬉笑的多么热闹,都不曾分走他一丝精力。
就这样倚靠在案台上,双手环抱,双眼微阖,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手指在肘弯处轻轻敲击,这个动作就是他在心里默默计时。
对于一道菜品,何时成熟,何时酱汁渗透完全,何时出锅才是最佳时刻,在他心中都有一盏完美的计时器,分毫不差。
身边的蒸笼扑簌簌的冒着热气,带着中药味道的肉香逐渐在整个后厨蔓延,灶台前面的大理石墙壁上凝结出一串串水珠,那是香味和营养的结合,盈盈欲滴。
当秦叙睁开眼睛,眨了两下,适应着吊灯的光亮,手上捏着一块白布,关火,掀开盖子,此时肉质莹润,春砂仁和排骨完美结合,香味到达鼎盛。
这就是他的自信,每一道馔肴分秒不差,甚至热量何时能够蒸发出全部肉质的肥美,每一滴油脂的坠落,都在他心中默默上演,只要打开盖子,这到菜就是最完美的状态。
“春砂仁蒸排骨。”
“哇!好香啊!”傅瑶抽搭着小鼻子凑上去,一筷子就夹走最上面的一块,吹了吹,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
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全是满足和赞叹,又想说话又想咀嚼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只贪吃的小狐狸。
“好吃好吃,你太厉害了!”傅瑶吐出一节骨头:“这道菜是药膳吧,我以前也吃过,总觉得药味太重下不去口,没想到你做出来竟然大不一样。”
“我觉得你肯定是用了什么不一样的调料。”
秦叙脱下围裙,站在水池边上洗手,漫不经心的说:“精选排骨,春砂仁粉末,食盐,生抽,蚝油,玉米淀粉,没有什么特殊的。”
傅瑶笑嘻嘻的给赵天刚夹了一块:“那你也最厉害,我跟你说,最近这个网上短视频探店的博主特别多,你这手艺就应该找几个博主来宣传一下,保证能征服所有人的胃,这生意不就红火起来了嘛!”
秦叙动作微微一滞,人一多就会吵闹,他现在白天都没有时间打理店铺,食客来了也吃不到喜欢的菜品,何苦来哉。
见他不接话,傅瑶就知道他没有这个意向,也就停下了话题,不往下说了。
秦叙坐在对面,先吃了一口米饭,中午在大食代没吃好,今天的炒菜师傅盐放的太多了,他又不肯委屈自己的胃,忙到现在确实有点饿了。
赵天刚嘴角被史好运一拳砸坏了,只能小口小口吃,张大了嘴就开始斯哈着喊疼。
“我说你也太冲动了,要不是那么多人拦着,真把史好运打出个什么毛病来,你这好不容易保住的出国的机会,又拱手给别人了。”傅瑶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史好运巴不得你抽疯呢。”
说道这个赵天刚就来气,啪地一拍桌子,把秦叙吓了一跳。
“他们那是拉架吗?那是单方面压制我一个,要不就史好运那小鸡仔似的,我还能让他给揍了?”赵天刚指着嘴角的淤青很不服气:“这我回去的时候,我老婆肯定心疼死了。”
赵天刚说起今天打架的事情就激动,筷子都要举到头顶上了:“我当时看见真气坏了,上去就是一个右鞭腿……”
“你可拉倒吧,那不踢人家桌子上了。”傅瑶一边往嘴里塞着猪肠碌,一边不忘拆台。
“那我还一个勾拳呢,他也讨不到好。”
“是是是,就擦破点皮嘛,哪有你这么……壮烈啊。”
傅瑶逗他乐此不疲,安抚似的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碗里:“不管左勾拳还是右鞭腿,你这出国培训的事板上钉钉了,偷着乐去吧。”
“他奶奶的,还传我的绯闻,还是跟我妹妹的,真是够丢人的。”
赵天刚一边吃饭一边嘟囔,那哼哼唧唧又唠叨的模样,配上虎背熊腰的身材,怎么看都很违和。
“你们说我对史好运仁至义尽了吧?没想到搞出一个白眼狼,白瞎我这些年跟他哥俩好似的,合着就我一个傻缺呗。”
秦叙在心里暗暗点头,可不就你一个傻缺嘛,那史好运什么德行,他两天就摸透了,结果这赵天刚十好几年都没看清真面目,还小组长呢,确实丢人。
傅瑶又吐出一块骨头,碗里的米饭没少,倒是面前那份排骨快要见底了,囫囵的吞咽下去,说着:“你这臭脾气也该改改了,我一开始到任的时候,我也烦你。”
“嘿你这话说的,我也没对你干什么吧?我可没给你使绊子啊。”
“恩恩,没下绊子,就是在员工面前一点面子不给我留,我说一句你顶撞十句,按着方案不给通过,再有就是在预算上卡着我……”
“那你说的不对我不反驳你啊?东边那片景区规划,明明就不能像你那么说的办,你不听我有什么办法,我只能据理力争啊。”
傅瑶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放下筷子说:“怎么就不能按我说的了,国外那么多优秀案例,就拿巴厘岛来说吧……”
眼看着两人吃着饭就要吵起来,秦叙拧了一下眉头,怎么这么不消停呢!
赵天刚比傅瑶大十多岁,都能当叔叔的人了,跟个小姑娘在饭桌上吵架,也不嫌害臊。
这傅瑶也是,国外的案例再好也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哪能完全照搬呢,两人意见不和也得好好商量,哪有这么拍桌子又吹胡子瞪眼的。
主要是,太聒噪了!都听不清晚间新闻说什么了。
秦叙敲了敲桌面,冷淡的嗓音没有什么起伏,说道:“不吃出去。”
明明很冷静,却让两个人瞬间安分下来,彼此不服气的互相瞪眼,却没再叽叽喳喳的吵起来。
秦叙吃着猪肠碌,可算消停了,下次就算外面下冰雹,也不能再让这俩人进屋了,这分贝都赶上他一年的音量叠加了。
但如此清净,秦叙倒是觉得傅瑶跟赵天刚的关系已经破冰了,只要他从国外回来,那就是眼看着要升职的节奏,有了这个表里如一的好帮手,傅瑶在分公司就能站的更稳。
就是可能会被气死而已。
这些都不重要,秦叙想着自己最近清闲,赶上周末可以去沉船博物馆好好转一圈,上次看过的纪录片印象深刻,总在家里待着也不行。
赵天刚安静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说:“东边沿海那块地要开发了,不管是住宅还是景区,最后肯定要预留门店位置的,你不如把这个老店盘出去,在那边开一家,有旅游经济带动,生意肯定特别好。”
话音刚落,傅瑶就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这汉子傻憨憨的也没明白什么意思,瞪着俩眼睛问:“你踢我干嘛?”
傅瑶气倒,剜了他一眼,观察着秦叙的表情,开口说:“不盘出去也有办法的,这店是你的心血,还是留着吧。”
秦叙以前也经常能听见这样的建议,心里早就习惯了,轻轻点了点头,压根也没往心里去。
别说新地方能带来多好的效益,就是白送他一个位置换这家老店,那秦叙也是不可能同意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对房产项目并不感冒,不,更准确是说,除了做饭,他对任何事情都可有可无。
做资源整合这么多年,能让一家店起死回生的办法实在太多了,但这家店在他心里就是一份底蕴,是传承,是不想让太多人打扰的清净之地,宁可倒贴钱,也不想整日迎来送往的忙碌。
很多人说他傻,脑子缺一根筋,但秦叙就是认这个死理,谁说都不管用。
门外的吊灯微微晃动,饭桌上其乐融融,微风吹进来,白天的酷热已经渐渐消弭,嬉闹声和新闻主播的声音混在一起,秦叙看似两耳不闻,实则眼角眉梢都在逐渐放松。
傅瑶吃饱喝足,揉着肚子感叹:“这么美味的饭要是顿顿都能吃到就好了,我这厌食症早就好了。”
“一共九十四块,现金还是扫码?”
秦叙站在收银台前打着单据,左手的纱布做饭的时候溅上了油点,此时正看着不顺眼呢。
“我说都这么熟了,就抹个零呗?”
傅瑶凑过去,一张俏脸白里透红,可见是吃的高兴了。
“不能。”
“切。扫码吧。”
秦叙看他们付完款又坐下喝水,大有畅谈一夜的姿态,看着墙上的钟表已经快九点了,直接开口:“打烊了,快走吧。”
傅瑶撇撇嘴,拎着手提包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走吧走吧,老板撵人了,头一次见把客人往外边赶的。”
秦叙可不管她的念叨,直接走进后厨收拾残局,那一大堆的碗筷还没收拾的,大厅的池子里还泡着早上留下来的餐具,等全洗完也就能直接睡觉了。
本想今天周四,往常都是留门等李叔下了夜班来吃宵夜,但自从那个不争气的李鹏来泼过油漆之后,李叔就很少过来了,有时候在路面上遇见,也是羞愧的点点头便走过去,看来老人家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了。
想到这,秦叙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把水流关小一点,刷完餐具又把厨房上上下下都清理一遍,时间已经转到十点半了,门口的铃铛还是一点响动都没有。
摘了手套,秦叙也就不再等了,走进卫生间洗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