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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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那个漂洒着月光的夜晚第一次回到耒阳县城以后，就再已没有真正意义上离开过，直到后来我们结婚礼成、小孩出生以及换上全职妈妈的马甲陪伴孩子呱嘎成长，其间的一大段生活，对于我始终是夹带着愧疚与不安。

这一点，尽管后来的生活里，她时常也会笑脸惺忪地特别不满的对我表达过，面对丈夫与父亲的双层身份便不十分称职的事实。

为此，我曾经谨慎地向她打听内心真实的想法，她总是将目光望到别处，然后兴致勃勃地劝慰我要以事业为重，家里一切安好之类的话术。我无法判断她是真的无关痛痒，还是有意回避。

那年，五一放假在家，乘孩子已沉沉入睡。我特意炒了几个还算拿手的小菜，兴起时还起开了瓶珍藏有些年份的自家酿制的葡萄酒。

围着餐桌，我们邻桌坐着。

我举起酒杯，悻悻地地说，

“媳妇，我敬她三杯酒”

“第一杯酒，感谢你把青春都给了我”

“第二杯酒，感谢你牺牲自己的身材，给我生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

“第三杯酒，感谢你这么多年对家的付出和包容。”

……

她由于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然后，她突然泪奔，哭的像个孩子。

这让开始对她第一次来时的寻找，我回到遥远的记忆里去，那个二十来岁的扎着马尾长相甜美的动人女子，羞涩地坐在我家简陋房子的床沿边，温文尔雅又显得楚楚动人。

回想中的往事已被抽去了当初的情绪，只剩下了外壳。

我想，当时正值青春懵懂的她，对于多年以后的这个结果，起初一定是没有预想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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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感到好奇，她小小的身躯下是如何迸发出对于家庭强烈的责任感与担当。而这些毫无保留生活点滴在时间的长度里则难以分辨，使七年之间就恍如隔桌再坐。

那年，妇产科医生认真看过超声检查结果，然后庄重其事地诊断“子宫腔内可见一约37mmx28mm孕囊回声，内可见卵黄囊、胚芽组织及胎心波动…”之类的专业术语，见我们一脸紧张与惊讶，又满脸笑意地补充，“恭喜啊，太太怀孕8周了…”。

我搀扶着她从妇幼走出来的有趣神态以及踉跄的步伐的那个场景，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有消褪，反而在日积月累里更加清晰，同时也更加真实可信。

我们当初的年龄对即将来到的小生命虽有有过片刻畅想，但那突然到来的惊喜，却足以使我们变得无比激动与语无伦次。

这种强烈的情绪情伴随着出现，让我们想象长久地停留在那个地方，从而能够一遍遍周而复始地品尝这激动无比的幸福。

当晚，她还曾在朋友圈郑重其事地讲述自己心态的重大转变，还有她即将要回归家庭的决心。为此，从第二天开始连走起路都变得那么小心翼翼。

从那以后，我们时常会听到幸福现实的脚步声，他向我们走来，走上了楼梯，敲响了我们的屋门。

我甚至从某个清澈透明的中午醒来，梦里我踉跄地跟在一个可爱的孩子后面着急忙慌的奔跑，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迎风起舞的青草。

后来，我们共同的朋友小g曾在一次饭后闲谈别有用心的在电话里套话询问过我，有关男孩和男人之间最大的转折点是何时的问题，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当你确切的得知一个小生命即将出现在你的世界里的那一刻，你会发现自身不由自主地从一个年龄段被拉扯进了另外一个全新的阶段”

显然，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一定满是诧异与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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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4月，清明节前。我们慎重地考虑在她体态不那么臃肿前，拍一组婚纱照来纪念我们的幸福时光。

为此，我们前后找遍了附近的几个商场，不厌其烦在各种套餐方案中反复对比，试图找到最中意的服装样式与有趣的拍摄地点。甚至也试过从周边的朋友之间，有意无意的打探，期望从他们过往的亲生经历中得到些建议。

她对婚纱拍摄表现出极大的兴致与重视。以至于从摄影店的勘察、拍摄风格的选择、婚纱服装样式的搭配、成品定制的要求以及与店面销售反复讨价还价的环节都没有让我表达过不同的意见。

我十分识趣的站在她的旁边，在她滔滔不绝间频频点头，表达我的坚定不移的态度。同时，甚至在她表达自己不满时和我也表现出一样激动的画面，在后来每次回想起都感到特别温馨而美好。

还记得，那时的天空是那么的蓝，时间也过得很慢。

当她从试衣间出来，欢快在影棚里洋溢青春气息的走动。在白色婚纱的衬托下，她仿佛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忽然之间，我感觉自己的目光恍惚变得畏缩不前。

这个年轻的女子换上了白色的齐肩的婚纱裙，安详地座在作在化妆镜前，屏着轻盈的呼吸，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充溢着每一个角落。我看到了多么美妙的画面，带给我连续不断的憧憬。

那天，婚纱拍照一直到天黑才结束。

我们照着摄像师的指导要求，不断地变换着各种肢体动作。我把她半搂着，靠近胸前，我轻声细语地对她说，“能够拥有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无论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都依然觉得温暖”。

她嘴唇微张，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那天，她白衣如雪的样子站在摄像镜头的下面，抬头的时候笑容甜美如天仙。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她的笑容。

这一次，是我讲过最美的情话，与浪漫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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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止一次向我抱怨过，我不懂浪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有一次，我不假思索的向她解释，“我那该死的浪漫是很想照到这里的，是风把它半路上劫走了。风就像是一个恶霸，于是也间接侵占了本属于她的浪漫。”

她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低着头往前走去，一副情绪失落的样子。我立刻感到忐忑不安。然后，她停在原地回过头来，向我似笑非笑。

她当初的表情让我感到口瞪目呆，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她为何微笑。那时的我看上去处境艰难，可她却因此解脱了心灵重压。这是她后来告诉我的。

最初在一起的日子里，她也会刻意地提醒我，拔高一下生活的意义。还郑重其事的例举周边的朋友一些声情并茂的例子，在她的内心深处，这些人与事多少都是与浪漫有关。

我总是一副托着腮帮假装思考的样子，笑而不答。

对于浪漫的参悟，我总是停滞不前。后来，我也有模有样的反省过，依旧似懂非懂。

那天，我们和孩子一递一句地进行十万个为什么抢答游戏，现场氛围热闹又可爱。夏季午后的阳光照进窗户，风轻轻吹动帘子，偶尔有几片花瓣飘进房间，落在卧室的阳台上，落在书桌上，落在孩子的肩膀上。

原来，浪漫，不局限与形式，更重要的是一种心境。我想，这或许是我距离“浪漫”最近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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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我一次次向往热闹，却一次次触碰人性。

于是，我趾高气昂的离开了原来安逸的工作环境，开始为以后的人生道路感到迷茫而焦虑。至于这样做是否正确，我无从断定。在离开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做得最后一件事，就是伸手去安抚哪些斗志昂扬的梦想，便如同落在人行道上的夏日阵雨一样悄然不见，了无痕迹。直到两年后，我再一次悄无声息的接近它，它所表现出来的低声犬吠、急促不安的表情以及展露的獠牙，交错出现在黑夜里透着寒光。我才明白，原来那卑微的骨感的梦想，不得不在现实的重击面前低头的现实。

那些日子里，我努力使自己勇敢，心里还是一阵阵发虚。于是，我一只手插在兜里，开始惶惶不安地张望周围的世界。经历过几次不太顺利\ufffd职场尝试之后，我开始对自己羽翼渐渐丰满的认知产生了动摇。

不久后，我开始期待一场旅行，幻想着走过陌生的街景，期待能够出乎意外的在某个转角停下脚步，静悄悄得走进另一个际遇里，重新认识自己，然后，开始欣然地与自己和解，诚实面对真实的自己，并接纳自己品味。

我把自己禁锢在这种不断滋生的精神内耗里，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必要，甚至显得有些矫情。

那天周末傍晚时分，我赶来见她。她见我闷闷不乐把心思都写在脸上，眉毛紧锁，不加粉饰。她还是保持快半拍的节奏走在我的右手边，突然她停下来，非常温和的对我说，

“你自己考虑清楚，下一步棋怎么走。到了快3岁的年龄，每一步都算数……”

然后，还略带老道的口吻鼓舞式的劝慰我，说“熬过了你该熬的苦，余生皆是幸福”。

她对任何事物都保持一种不卑不亢的随遇而安，让我在当时躁动而迷茫的年纪里，心特别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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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来到的安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我内心的不安逐步扩张，到头来那种焦虑里出现了期待的成份，我突然期待生活对我的考验快些来到，悬而未决只能使我更加踌躇不前。

当我和她走在一起时，延缓了对自己前程的急切思考。

那年夏天的某个下午，她坚持陪我去东莞参加一场面试。她肩并肩依偎地坐在我的左手边靠窗的位置，突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过的一段捎带宽慰的话。

“那些无法摧毁你的，不仅使你成长，更能使你强大。而当你足够强大，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个看似凶神恶煞的世界，也会突然变得温文尔雅。”

我惊诧地注视她的脸，恍然大悟。

她能看透超越她本有年龄段该有的现象本质，这种超乎常人的见识，以及对人生哲理表现出来的高度认知，这些往往常让我感觉到吃惊而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