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8日(1 / 2)
若羽和成栋梁都是本地人,他们两个是邻居,从小就认识。
若羽的父母是开长途货车的,之前一直都是运输果蔬。但随着近些年快递行业兴起,便加入到快递公司,尽管挣得没有之前多,但是运输的路线和单数会有规划,于此对于若羽而言,起码有点保障,会放心一点。父母两人也是轮换着开来回,不过最主要的大概是互相陪着聊天,不觉得枯燥。
两人之所以成为邻居,是因为他们彼此父辈原本就生活在一个村子里面。村里面出来有混得好的,会给村里面的其他人指条路。成栋梁的父母就是给若羽父母指路的人。可如今成栋梁的父母已不再开长途货车了,他的父亲在市里面找了个开出租车的活,母亲在超市里面当销售员。之所以放弃这条路,是因为成栋梁的父母在一次跑长途中,亲眼目睹了一起交通事故的发生,他们及时的刹车,才没有陷于其中。那天的车是刹下来了,可两人的心永远都会在想起那一幕是感到不安。事发当天的车也是交警处理的,他们也再没有握住那个方向盘的冷静。
双方的父母每到过年才会聚到一起,毕竟若羽的父母还是时间很少。彼此双方互相羡慕着。若羽的父母羡慕成栋梁的父母能够过上现在安稳的日子,还可以在孩子身边,而成栋梁的父母则羡慕若羽的父母还能有能力多为家里面挣点钱。
对于身为孩子的若羽和成栋梁而言,他们并没有彼此羡慕,只有若羽羡慕成栋梁家的安稳生活。成栋梁很知足,他也劝过若羽,让若羽说服她父母随着年龄增大,可以考虑选择不那么拼。若羽又何尝没劝过,只不过父母总是以想为她和妹妹多留点当理由,以什么时候姐妹两人都结婚做要挟。
每天的上下班不出意外都是一起的,无论他们选择什么交通工具,他们两个都会是刑警小队里面第一个到的。
如果有案件的话,他们来之后会把大家最新得到的线索信息整理出来,或者蓝芪通知他俩当天要提前准备哪些已知的信息;如果没有案件的话,就简单的收拾下办公环境。
今天刘冰会带张然的父母过来,若羽和成栋梁很早就开始准备之后的关于张然案件的线索。
面见被害者家属是必不可缺的,但也一直是蓝芪害怕的过程。害怕的不是担心案件不能完整地、有根据地讲出来,而是害怕面对被害者家属的那种无奈。蓝芪经常被家属们询问为什么,这是蓝芪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家属经常会求蓝芪该怎样处置犯人,这是蓝芪做不到的事;他们也会询问犯人的家在哪里,这是蓝芪答不出的问题。
尽管已从警多年,处理和参与的案件也不在少数。这次,蓝芪还是怯场了。
看着挂在墙上的钟表,三根指针马上如期而至地走到预计的位置。坐立难安的蓝芪决定去上个厕所。其他人最后再检查确认一下证据和相关文件,看到蓝芪这样也没有办法,只有方然后会好奇的多看几眼蓝芪。
这时从大厅入口处有两位互相搀扶的老人走了进来,满脸的疲惫在他们那张蜡黄的皮肤上丝毫没有保留,凌乱的白发间掺杂着些许黑发,那满是茧的手仍在被岁月吸取水分,让人们分不清那是保护层,还是最后的壁垒。身上并未带特别多的行李,两人只拿了一款酒的编制包装袋。这是刚从卫生间出来的蓝芪往大厅看到的。他有预感,这就是张然的父母。而后面跟着的刘冰便确认了他的猜想。
刘冰让两位老人家在大厅里先坐着,自己去叫队长下来。蓝芪快步地跑了回去,终于坐在了凳子上,他好不容易给自己的心包上了厚实的铁甲,可就在看到两位老人的那一刻,全是破绽。也或许是蓝芪自己理解错了,包裹外衣并不会影响物体本身的脆弱,除非加固本体自身。
“蓝队”,刘冰来到蓝芪身边,小声的叫他。
“嗯?刘冰。”蓝芪也这时才意识到刘冰已经来到他身边。
“那个,张然父母到了,现在就在大厅。”
“到了,那行,我们一起去二楼的会议室吧,那个,方然后,你去叫一下局长,我昨天和他讲过。”
方然后有点小懵,他不知道局长在哪办公。
“先别去。”刘冰叫住了刚动身的若羽,继续说道:“队长,张然的父母想先去看看他们儿子。”
“现在?这么不早说。”
“之前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不说话,下火车了才给我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先顺着,现在怎么办?能见吗?”
这一步不在预想之中,蓝芪需要想想。他不是考虑,是在想怎么拒绝。
“这样,你先把老人安排个住的地方,让他们去休息一下,实在不行今天先拖着,给他们说我们先尽力去安排。”
“我们真的会安排吗?”刘冰是故意问的,他知道现在蓝芪又着急了。
对啊,不会安排。蓝芪很清醒,他知道自己会处理不好,甚至知道自己会犯错。他愧疚的看着周围的人,收获的当然是鼓励的目光。这个环节是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必备,不过确实是蓝芪必备的安心丸。
“我们等会一起下去等两位老人家解释清楚,主要现在张然还牵扯着其他案件,而且现在见的话,还要去法医那,我害怕那个环境下两个老人承受不了。”
“好。”
“他们到目前为止,精神状态怎么样?”这是每次对话之前,必须了解的一个情况。
“从我找到他们讲完张然被害的事情后,一直到现在,反正在我面前没哭过。”
“眼周红不红看不出来吗?”
“说实话,我也不敢看他们眼睛,我看过几眼,确实不红,应该真的还没哭过,但就是双目无神。”
去大厅见张然父母的时候,只有蓝芪和刘冰下去了。把两位老人带到一楼的一个房间后,蓝芪十分冷静地给他们讲诉处理张然案件之后的相关事宜
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是没讲一句话,配合的时候会微微点头。但完全没回应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代表不接受。后也明确的告诉了他们,目前是不能够见到张然的身体的,更不可能把他带回。两位老人没有回应,仿佛在无声的表示不理解,蓝芪只能主动解释说是还有后续取证流程没走完。他没有讲出张然是因为还牵扯到另一间命案的事情才导致如此。
老人听不太懂蓝芪后面讲得需要他们去签字的东西,沉默了许久的他们突然讲了一句话:“我们现在只想知道我们儿子是怎么没的。”他们用平静的语气讲出的话打断了蓝芪。蓝芪平静地看了眼刘冰,后对两位老人说道:“请稍等一会儿。”刘冰自然明白了蓝芪的意思。
刘冰走出房间,快步地跑回到办公的地方,说:“把线索文件什么都拿到一楼的访谈室,还有若羽,上去把局长叫下来。”
大家都明白了要干什么。
不久后,访谈室里将张然中毒案的相关线索全部陈列出来。蓝芪根据掌握的信息,推演整个事件的经过。
张然于216年5月3日下午16时34分,发生多器官衰竭,经安德市第五人民医院抢救无效后身亡。之后根据法医鉴定,张然的死因为食物中毒,是含鹅膏毒肽的毒蘑菇。后根据毒蘑菇的诱发时效和张然体中的残余食物,可以推断张然大约是在216年5月1日晚上18时至2时期间食用的毒蘑菇。
随后案件从找毒蘑菇源头开始调查。在张然的冰箱中,找到了当时购买蘑菇产品时的散装袋,根据塑料袋上面的标签,确定了张然购买蘑菇时的商店,在经过多方确认和排查后,并未在超市发现毒蘑菇的源头。因此,便对超市蘑菇的供应商出货流程、种植场地和其他货存进行排查,也均未发现问题。
最后通过发现张然的合租室友的行动轨迹曾出现在云变山景区,经过调查,确认赵才,即张然合租室友,在216年4月28日上午,曾前往云变山景区,在攀登云变山的途中,中途改变常规线路后走入丛林之中,并摘取了毒蘑菇。由于赵才当时正处于住院期间,后先将毒蘑菇带回来医院。在5月1日出院后,将毒蘑菇带回两人同住的合租房。最后被张然所误食,赵才有间接责任。
“什么叫误食。”这是蓝芪讲完案件经过后,张然父亲的第一句话。不过就像蓝芪他们预想过的一样,虽然这个结果确实会在情理上难以说服人,但是是过程决定了结果。
“是这样的,我们无法确定赵才有没有害人的动机,并且我们也没有办法确认他是否知晓赵才自己在山中采取的,后带回合租屋的蘑菇是毒蘑菇。”
“什么没办法确认,你们看不出动机吗,天天说什么动机,动机,那还不明显吗,他为什么好好的在医院住着,你们告诉我,谁会好好的住在医院然后跑到什么山上,拿那毒蘑菇,然后又把蘑菇留着,就什么也不干,最后拿回家,就让我儿子吃了,你现在说他一点关系没有,你信吗,你们信吗。”张然的父亲拍了下桌子后站了起来,言语越发激动。他的手指从在坐的每个人点过,除了已经开始湿红眼眶的张然母亲。
“咱先别激动,先冷静下。”
他们的对话被局长按下暂停键,两位老人的情绪需要先稳住。
“那个害我儿子的人他现在在哪?”这是失望的一句话。
“他也发生意外了。”
“怎么没得?他也吃蘑菇了”,张然父亲看着蓝芪,疑惑地问道。蓝芪看不懂那个眼神,很复杂。
蓝芪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先是瞄了眼身边的局长。局长点了一下头。
“赵才是意外坠亡,他没有吃毒蘑菇,在他从医院回到出租屋不久,便发生了意外。”
“他是在张然之前没的?”
“是的。”
“那为啥,他为啥要把蘑菇带——”
张然的父亲哽咽了,母亲不停地擦泪,边抽泣边说道:“我们孩儿一直都在遭罪,我家孩儿在7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跑,多亏菩萨保佑,他好好的活下来了,结果是找回来了,也变得不正常了。刚找回来那几天,他天天都做恶梦,每天晚上也哭,白天也哭,完全不敢睡觉,只有哭累了才敢睡觉。”
“后来才敢在晚上睡着,也重新让他出去见见人,可一走到俺老家的村东头,他就在那乱嚎,谁也不让靠近,最后还是他爸在村里面找了三个年轻人硬把他拖回家的,根本就不让人碰他。原本想着就那一个地方,不去就不去了,可谁知道他害怕的地方越来越多。他爸和我,我俩也没什么本事,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找到当时俺们那的镇医院问了下,说可能是受较大刺激了,让我们去大医院看看。”
“找一个医院说治不了,找两个医院还是说治不了,从我们老家的市跑到清水市,后来也觉得没啥希望了,就只能照着医生说的控制病情恶化的疗法来,他们说小孩是重度抑郁症,最好家长一直陪同。想着看病方便,我们就搬家了,搬到清水市里的小镇上住,想想我们都搬出来十几年了,俺连大孩的面都没见过了,一次都没再回去过。现在张然也没了,你说我俩活了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