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露珠（1 / 2）

时值秋日，清晨的露珠挂在树枝草叶，每一粒露珠都在映照这个世界，万万千千个太阳从露珠中升起，只是不知道露珠世界有没有看过落日的样子，想来甚是遗憾。

老人已在仆妇伺候下穿衣、洗漱，朝食过后，老人又坐倒在躺椅上，看到那又升起的太阳，不觉多了几分伤感，就不顾那强烈光线直视起来，觉得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是人最大的幸事，应当珍惜这青年易得、老年难得的幸运，人一老，也越发的伤春悲秋起来。

“老爷，请喝茶”，张仆妇手持托盘，端来一盏清茶，打破了老人陷入感伤的情绪。老人伸手托住，微颤的手臂引得盏内茶汤些微晃荡而出，老人极力控制住颤颤巍巍的手，将茶盖揭开，盏内茶汤浓而不浊，茶气虽清却能肉眼视之，香气虽淡却能凝而不散，这股清淡茶香如云铺开，使人顿觉这片小空间浊气尽去，耳目一新，茶名凝绿尖，在天下极有名气，皇宫御制，不可买卖，只有皇帝陛下亲赏才有机会品尝一二，许多爱茶之人只能听其名，不能闻其香，品其味，引为终生憾事，茶盏自然不是凡品，内壁铺满花纹如鹧鸪斑点，观之如星在天河，隐隐闪烁，赫然是四大名盏之一的鹧鸪斑。

老人将茶盏举到嘴边，习惯性的吹了吹，才喝了一口，那股清气便充斥在口鼻之间，微烫的茶水带着清气穿过喉咙直入肺腑，顿觉浑身舒泰，微微颤动的双手也平缓下来，就连身上那股迟暮之气仿佛也被清气冲散，生出一股老骥伏枥的豪情来，老人极为缓慢的喝完茶，才将茶盏放在桌上，让人把府上的读书郎叫过来，选了一本前代大儒的著作，眯着眼躺在椅子上让他读书听，听到会意处便让读书郎停下，让那读书郎做出一番自己释义，考校其学问功底，若是不满意，也不见怪，反而耐心的说出自身见解，往往使得那年轻的读书郎心有所悟，佩服不已，觉得能听此良言，是人生一大幸事，若是以此参加科举，写上老人的一些见解，中个举人应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是到了晚年也能拿出来说道说道的辉煌，态度也越发恭敬起来。

读书听书一直持续到正午，老人觉得一阵困乏袭来，结束了今日的听书。这时仆妇适时地端来了点心茶水，老人便邀请读书郎一起吃食，茶水虽不是早上的凝绿尖，但也是天下享有盛名的茶叶，点心自然也是精心制作，形状不一，入口绵软，干而不燥，读书郎吃入嘴中就觉得是天下少有的美妙滋味。

等到吃过点心，老人就靠在躺椅上打起盹来，正午阳光虽烈，但庭院中的鲤池和树荫却使得空气凉快下来，老人躺在一片荫凉之中，很快就睡了过去。申时还差一刻，太阳已有偏西之意，热气也随着渐渐消散，这时有仆妇端过一盆温水，开始给睡醒的老人洗脸、擦手。

等到仆妇给自己擦洗完毕，老人便让人扶自己去书房坐坐，进入书房老人就叫仆妇关门离开，自己一个人坐在楠木椅上面，眼睛微闭想着事情，一副铠甲如侍立的将军披挂在左后方，神威凛冽不可侵犯。老人转头望着那副铠甲，想到自己再不能临阵讨贼，辜负这幅铠甲只能日渐腐朽，埋入时光之中。老人取下铠甲腰间悬挂之剑，拿出一绢白色丝绸，仔细的擦拭起来，即便有仆妇天天打扫、维护，这柄剑上并没有什么灰尘，老人还是虔诚肃穆、一丝不苟地擦拭起来，仿佛在进行一个仪式一般。等到老人擦完剑，就将其捧在手中仔细摩挲，观摩起来，剑长三尺三寸，剑柄雕有精美纹路，剑身不知道由什么材料打造，没有如志怪小说中描写的名剑那样湛然发亮，光可鉴人，反而如深秋之晨雾朦胧不明，却自带一股寒气，就算是用丝绸擦过，那种朦胧之感依然不去，但其锋锐只有老人和此剑下亡魂知晓，老人用此剑在战场锐不可当，劈铁甲不能损其锋，割头颅不占其血，。剑鞘呈现出淡青色，触之温润非常，材质似玉非玉，由老人南征北战的广博见识也认不出是何种材料。

此剑陪伴老人已久，是其十五岁拜师时先师所赠礼物，曾言：“人有气，剑有灵，吾观此剑与汝甚合，当勤练”。老人一得此剑，听师言，习剑术之勤风霜雨雪不可阻，即便后来老人在庙堂所居位置越来越高，也不曾荒废，直到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再不能握剑而舞，念及此，便对此剑越发怜惜了。

“老爷，少爷回来了”。外面传来仆妇的声音。

“让他到书房来。”

“是，老爷。”

片刻后，外面传来一个文雅的嗓音：“爹，儿子回来看您了”

“进来吧。”老人回道

“是。”

只见推门而入者头戴幞头，身穿圆领广袖长袍，腰系革带，着长靴，一袭文士装扮，身形修长，仪容秀丽，见到坐在椅子上的老人便深作一揖，恭敬喊道：“爹，孩儿问安。”

“嗯，回来了。”老人内心喜悦，却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等到老人回答之后，文士才直起身子，也不敢目视老人。

“你此次回来，有何事？”

“无事，只是回来看望爹爹罢了。”

“哼，你身为州刺史，一州百姓皆系于你，怎可无事离去？”

见老人有些许不满，他便有些诺诺，只好搬出救兵:“庭儿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