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色(2 / 2)
“那日是庆贺彭思快要成婚了,我们放去砚渠上租了一条船。”周复解释道。
“当日我们几人也是在的,不过是在船里喝酒就没见到姑娘,实在有些可惜。姑娘既是徐夫子家的女公子又有超群武艺,本想过些时日待夫子入京后再去拜访。”
那几人中一个呵呵笑道:“他们两个喝酒喝的好好的背着我们出去看月亮,看的何止是月亮,美人也见了、热闹也凑了,倒剩我们几人后知后觉。”
徐越卿虽知几人说的是当夜与孙明镜的事情,只笑笑便当做听不见,周复赶紧打圆场:“说这个做什么?别平添徐姑娘不高兴了。”
“我倒是忘了。”那人连忙闭嘴。
彭思见徐越卿依旧是不说话便有些无趣,又思及当日她那副样子又有些发憷,干笑两声:“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灵地朝着几人使颜色。
周复站在他对面,这些小动作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失笑地摆手:“你们现行一步,天色太黑了,我送徐姑娘回去吧。”
徐越卿晃晃手里丝毫未动的酒:“我才到,你先走吧。”
周复回望那几位欲走却还不住回头的兄弟,摆摆手叫他们放心离开,坐在了徐越卿对面:“等你喝完了,送你回去,天愈来愈冷,夜间也越来越黑了。”纵使徐越卿武功再高强也是个讲道理的人,自己又不会无端惹她生气,兄长对她多有照顾,自己也断然不会看着一个弱女子夜色如此漆黑之下一个人回家。
徐越卿倒也没赶他,只是伸手招来小二又拿了个杯子,抬手给周复斟了一杯:“算还你那日赠酒之情。”
“徐姑娘忘了?那日的酒钱吴小公子还了。”
“他那日还的是周小公子的酒钱,我还的是那日公子借酒宽慰我的情谊。”
徐越卿都如此说了,周复必然要接过这杯酒一饮而尽的:“那日也是因缘际会偶遇姑娘,姑娘又实在愁苦,举手之劳而已。”
徐越卿身子倚着窗户,身子微微侧着抬眸去看天上的缺月,闻言转过头来点头淡然一笑:“周小公子与世子一般广结善缘,再次谢过。”
“无妨。”
彭思几人出了酒家,特意走到窗下嬉笑着喊周复的名字,周复与徐越卿微微探头,这二人皆是如玉一般的人物,月色之下赏看更是动人。
周复嫌几人聒噪连连摆手,示意他们快些离开,徐越卿依旧是不做声响,周复为免轻待她也是转回身子:“他们放诞惯了,有些吵闹,还请姑娘莫怪。”
徐越卿询问过周复意见之后又给他斟上一杯,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明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复同她一般一饮而尽过后,问道:“徐姑娘好似又有心事?”虽知她性格本就有些沉闷,如此愁眉不展也是少见,况且她对京城不甚熟悉若只是纵酒娱情又何须一个人来?身边不是陪着长孙大人就是吴家那个小少爷。
被点透心思,徐越卿愣怔过后缓缓放下酒杯:“你们周氏兄弟是否可以洞察人心?”好似真想知道是否确有其事。
周复失笑:“徐姑娘心思好懂,都在脸上了。”
徐越卿只是点点头没说话,算是承认了自己心情并不畅快。方才长孙顺、长孙畏之间的事情叫她发了一通火,现下不知为何身子冷了大半,杯中的酒意下肚也难有热意。
“姑娘虽是玩笑却也不妨同我说一说,若周某有能耐给你排解了这些烦忧岂不也是好事一桩?”
徐越卿的眼眸散着微微的寒光,周复迎上去只觉得她的眼睛太过清透,转过头去同看天上缺月:“如果姑娘觉得对我说来不合适,问月倾诉,也许你的话会随着月色银辉一直流到嫦娥的耳中。”
同徐越卿才相识几日便要问她愁苦,太过亲近、太过不妥,周复心里暗自按捺好奇,只当周颐那平白关心人的毛病传到了自己身上。
与月倾诉这般天真的胡话都得徐越卿有些好笑,拿过周复空荡的酒杯在空中一晃,直直摆到他面前:“那我给周小公子盛了一杯寒夜月光酒,周小公子可要谢我?”
周复倒也顽皮,端起空空如也的酒杯昂起头颅,满怀笑意地饮下“寒夜月光酒”,还作势倾倒酒杯叫徐越卿见证:“徐姑娘的好意,周某自然不敢推拒。”
徐越卿忍不住笑意地盯着逗笑自己的周复看,他与周颐虽有所不同却都是温润如玉的公子,思及此处也只是点头应和他的幼稚:“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寒夜月光酒’就当还了你连日奔走的辛劳了。”
“好,”周复并未多想,他唯有一次代兄长传信而已,酒杯空空如也没什么,心意在就好,“只要姑娘稍稍开颜便好。”
徐越卿当即脸色又沉下去,周复立马察觉自己失言,自己可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只好收起方才那副嬉笑的样子询问:“姑娘有什么烦心事且信得过我,我自会尽所能替你排解排解,也好叫姑娘宽心才是。”
虽说他是周颐的弟弟,先前也帮自己不少,可徐越卿还是忍不住想质问他到底可信与否,可他因自己又是来回奔走毫无所求,挣扎半日徐越卿才缓缓道:“我不知道去哪。”
徐越卿同徐家之间如何,周复是心知肚明,可她如今住在长孙府上又不是无钱可以置办房产,怎么如此一问?
“长孙大人叫我留下来,可我想回山上,师父和师姐还在等我回去。”
纵使纠结,徐越卿依旧是冷着一副面孔,周复替她斟满空酒杯,直直看着她:“可此前徐姑娘不是说不信徐大人也不想留下来吗?”
徐越卿手执酒杯,轻叹一声,事到如今她仍旧不信长孙畏,长孙畏与自己并不相同,她先要的未必是自己想要的,向自己揭露吴凝这些年经历这一事便是最好的证明,可她受的苦却是真切的、吴凝受过的苦也是真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苛责过切实受过那般苦痛的人?
今夜虽是十七,月色并不十分清朗,可依旧能辨物识人。
夜月如此,徐越卿亦是如此。
她久久不语,周复道:“那日我兄长问姑娘事毕之后回不回山门,姑娘回的虽是‘也许’却并未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