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苏可已,我可以爱你吗(1 / 2)
夜已过半,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好像刚才发生的只是一次想象。
走廊里由远及近的匆忙脚步声,是香积红着眼冲了进来。
苏可已把她拦在卧室门外,“去洗把脸,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姐姐看见该着急的。”
那么匆忙慌乱的一张脸,很难联想到平日的香积是那么云淡风轻嬉皮笑脸,她一身家居服都没换,看得出是第一时间赶来的。
苏可已:“姐姐刚吃了点药,现在情绪平静了很多,你带她去医院,该查的都得查一遍。然后通知你姐夫,让他尽快回来,家里没人不行的。”
香积凌乱地抹了把脸,详装成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带姐姐去了医院。
这个晚上,苏可已和迟染留在了香积姐姐家。
家里还有一个宝宝需要照看,宝宝小名芝芝。苏可已把芝芝哄睡了,放在宝宝房的小床里,等她出来的时候,迟染好像已经睡着了。他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个会发光的东西。
那是芝芝的星星灯,芝芝平时最爱抱着这灯滚来滚去,星光柔和,伴随着阵阵潮汐声。此刻,被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抱着,淡橘色的光给他脆弱的神情染上一丝暖色。
苏可已挪过去,从他怀里轻轻抽出星星灯,把手里的薄毯给他盖上。随即,她的手被他压进了怀里,在原来星星灯的那个位置。
“我也想要一个。”
听到迟染在低声嘟囔,就明白他一直没睡着。
“好,给你买一个。”
苏可已也累了,在一旁坐了下来,任由他压着她的手。
“她为什么要?还要带着她的小孩?”
“她不爱他吗?”
“为什么?”
迟染的声音断断续续,散落在他的周围。
“我那时候太小了,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那天后来下雨了。南方的雨你知道,不急,很细。我躺在雨棚上,看到天,没有云,却在下雨。那么细的雨,落下来,可是很疼,非常疼。”
还被压在他胸口的手,能感觉到迟染此时一抽一抽的心跳,那些刻在本能里的疼痛每到被触发的时刻,就会汹涌袭来,无药可治,无能为力。
屋里很暗,星星灯躺在地毯边边笼着一点微不足道的光。昏暗淹没情绪。
同时,也冲刷出一丝光亮。
“芝芝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她是香积的姐姐。我们几个刚到bj那几年,都还在上大学呢。就姐姐已经工作了,是份很普通的工作,赚的也不多,但每个月她都会带我们下馆子,带我们吃好吃的。我们有时候回不去宿舍,或者有被房东赶出来的时候,都去她家蹭吃蹭住过。那时候她租的房子很小,也很远,你知道九棵树吗?那几乎是bj的尽头了,我们先坐公交车到八王坟,然后再换地铁,出了地铁还得再坐公交车,如果没有公交了,就再走一站地。”
“后来她结婚了,嫁了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姐夫对她很好,但日子吧过来过去就那点事,为了在bj奋斗出一套房,连生孩子的计划都推后了,最后勉强在燕郊买了房,现在这套是租的。为了能多些奖金,这几年姐夫一直是外派的工作,夫妻俩个长期两地分居,姐姐三十七才有了芝芝,心里也磨出了病。”
“你觉得她不爱芝芝吗?芝芝是她的心肝儿,是她的命。在这套屋子里,芝芝所有的东西都是她货比三家精挑细选的,经济条件虽然谈不上多富裕,但芝芝的东西绝对是家里最好的。当初她一个高龄产妇,生产的风险本就比寻常产妇要高得多,丈夫还无法时刻陪伴在身边,但她从未动摇过。她心里生了病,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这不是她的错。”
“生活有时候会压垮一个人,但带不走妈妈对孩子的爱。”
“我想你的妈妈,也是一样的,她是爱你的。她只是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希望,她担心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你,所以她想带着你。”
“她是不舍得留你一个人吃这人间的苦。”
苏可已说得很慢,昏暗里她的声音轻轻淡淡拍打在迟染的心上,像有一只手伸进他的胸膛,把他褶皱成团的心脏慢慢揉开抚平。
“今天要谢谢你啊,你看你拉住她了,你守护了芝芝的妈妈。”
“现在睡吧,睡一会。”
苏可已抬手去合他的眼睛,黑暗中掌心下湿漉漉的一片。
接近天快亮的时候,芝芝醒了。
苏可已给他换了尿不湿,冲了奶粉,抱在怀里喂。小孩一咬住奶嘴就不哭了,细声细气地吸起来,吧嗒吧嗒的很有力气。
这时候,香积也带着姐姐回来了。
两人都是一脸的憔悴,好在姐姐神情看上去还算平稳,手背上贴着胶布贴。香积说,医生其实是建议留院观察,但姐姐不放心芝芝,在挂了点营养液后选择回家。
姐姐一回家,便抱着芝芝不放。芝芝好像感觉到是妈妈回来了,吃奶吃得更欢了,眯着眼睛还哼唧上了。姐姐抱着那幼小的生命,蜷缩在沙发的一侧,哭泣的声音哽咽压抑。
“宝贝,对不起。妈妈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芝芝听不懂,但迟染听懂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整个晚上都是昏昏沉沉的,是抽茧拔丝的累,他很想再看看这位妈妈,看看她此刻的眼神,但他有点不敢。
片刻后,他鼓足勇气强迫自己去看。
那女人的眼神还是那样疲惫,但一扫之前的迷惘绝望,此时只有满溢出来的温柔和爱意,还有某种震撼的决心。芝芝的妈妈爱芝芝,就好像他的妈妈可能也是爱他的。
他的心轻飘飘落在了一朵云上,云很轻,但很稳。
直到回到小院,苏可已才发现迟染发烧了。
他浑身无力,头抵在她的门上,用最后一点力气在争取。
迟染:“姐姐,我不要睡小屋。”
苏可已:“”
除了刚认识那会,他叫她姐姐,后来几乎都是直呼她的名字。这会秒变奶呼呼的小狗,身上还带着芝芝的奶味,明显犯规她碰了碰他的额头,热得烫手,没忍心赶他。
没一会,苏可已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那只头疼得很。他裹着她的被子卷成了一个卷,脑门上贴着个降温贴,像是个符咒。明明脸都烧红了,眼睛却冒着精光,丝毫没有睡意。这都已经连续两宿没怎么睡了吧,怎么越烧越精神了。是药过期了吗?
她正想着要不要出门去买新药,衣角就被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