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黄龙罩谯城(1 / 2)
谯城不大,城中原有四大家族,分别为丁氏,曹氏,杨氏,和夏侯氏。如今曹家最得势,人人都以与曹家联姻为荣。于是大家就想了,曹家的女儿攀皇亲国戚,曹家的儿子不知要娶谁,于是有人细数曹家那些适婚的男子,暗想自己的女儿是否攀得上曹家,天福聚又成了闲汉们交流的最佳场所。
这天,闲汉们在天福聚里相互取笑,相互攻讦,相互攀比时,天福聚外的大街上传来打闹声,接着有人劝架,有人添火。天福聚里的人就停了话题,纷纷走出来,询问打闹原因。原来是一些流浪者在争抢东西,几个小孩在起哄,有大人拉孩子走的,有大人吓唬孩子的,还有人说,洪水来了卷了你去的。
这边热闹没完,只听远处又传来敲锣声,有人跑过来嚷嚷,说衙门的人来了,快避让。众人还未退至路旁,几骑马驰了过来。骑马者有敲锣的,有传令的,说本县县令有令,告示贴在城门口,喝令百姓去看了照令办事。
众人忙拥去南城门,城门口已挤满了人,墙高处贴了一张榜。有识字的早踮起脚在那念出了声:“------谯县县令刘熹布告四方百姓,今黄县近海地震,引发海啸,海水倒灌,近岸几十里地裂房塌,百姓逃难,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今邻近郡县已募集粮草,帮近邻渡过难关,希我县百姓不吝捐助------”原来青州、徐州交界发生大地震,波及琅琊国,北海国和东郡等地,这几地老百姓结伴逃难,大量涌入沛国。怪不得谯城里的流浪者越来越多。
布告底下的老百姓议论纷纷,有的说这年头自己都吃不饱,拿什么捐,有的说这灾荒年年有,不知哪天临到自己头,有的说这隔着那么远管得着吗。又有的说我们谯县自有上天眷顾,老天爷不会降灾谯城的。这话还真的不假,沛国的谯县这几年没发过天灾,大家都在传说,谯城上空被一条黄龙罩着,这黄龙常常在夜半显形,被很多人见过,所以谯县风调雨顺。
突然,人群里有人叫:“老丁,今天吃鱼啊!”那个被叫老丁的人循声望去,心里咯噔了一下,发了虚,只应了声:“嗯嗯!”提着柳条穿着的一条鱼,赶紧离开城门口。
街角有流浪者在翻找菜叶,老丁转过街角,差点撞上一个乞丐,心里暗暗骂道:真见了鬼了。老丁慌慌张张跨进门,他的妻子正在晒蚕卵,看了看老丁,说:“今天赢钱了,还买了鱼?”老丁不答话,叫了一个小厮去剥洗鱼,蹭到老婆身边,悄声说:“刘里出来了。”“谁?”“你妹夫。”“什么,这天杀的出来了!”“出来了也好,省的你总往他家跑。”他老婆说:“他出来干什么,天天赌,狗改不了吃屎,关他一辈子,我妹还有命活。”老丁不说话,他老婆又说:“你去赌,也赌成那样。”老丁说:“我不烂赌,心里有数,赢了就回家。”“家里不指望你,他那样都是你引诱的!”“你这话不中听,赌坊那么多,都是我引诱的?自己没定力,能怪别人。”两夫妻开始拌嘴。
这时,大门开了,走进一个姑娘,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那妇人说:“女儿回来了!”姑娘不答话,竟自往厢房走去,妇人放下手中活,跟了过去,问:“怎么啦?”“我从夫人家出来,去了姨家,她家吵架了,姨夫要把妹妹卖了。”“他没那个胆,女儿放心。”“雀儿生病,没钱买药,怎么办?”原来老丁娶妻焦氏,生个女儿叫铜卿,跟邢夫人学舞。焦氏妹妹嫁给刘里,生个女儿叫雀儿。刘里好赌,输光家产,又打了衙门里的人,被抓住关起来。焦氏听了女儿的话,放不下心,吩咐丫环几句话,自己急匆匆往门外走去。
丁焦氏出了门,穿过居里,往城北走,妹妹家住在城北平里。平里都是低矮的草房,有些人家围了篱笆,有些人家大门直开到路上,地上泥泞得很,没有下脚处。
一个妇人在骂骂咧咧,一个穿了号衣的谯夫正跑着,那妇人手提了一罐水要往谯夫身上泼,嘴里骂道:“你个打更的也充衙门里人,到老娘这里讨便宜,打死你,你个吃白食的。”一座草房后转出几个男人,一个说:“没得救了,太沉了,拉不动。”又一个老者嚷嚷着跑来,“刘里掉河里了,快来人那!”焦氏听了,心里一咯噔,想:“完了,全完了。”接着,又有许多人嚷嚷着,只没人去施救。原来刘里被债主杨高追债,又喝了酒,不小心跑河里去了。又有几个邻居告诉焦氏,她妹妹和外甥女被杨家人抓去抵债了。焦氏火急火燎地出了平里往家走。到了街口,老丁窜上来抓住她,把她直往家里拖。老丁怕妻子多管闲事,惹祸上身,就关了焦氏在家里,不让出去。
几天后铜卿从邢夫人家回来,跑到母亲房中,说:“母亲,雀儿生了病,被杨高丢在城门口,华先生救了她,收留在医馆呢。”这华先生,名佗,字元化,谯城人。华家世代行医,华佗也举过孝廉,但他喜欢钻研医术而不求仕途。有一天华佗早起去山里采药,回来发现刘雀儿被弃在墙根下,就带回医馆救治,邢夫人去医馆看病,知道了此事,回来告诉铜卿。焦氏听了女儿的话,心里落了一块石头。焦氏吩咐女儿收拾一些衣物给刘雀儿送去。
铜卿背着一包裹衣物出门,沿着南北大街往华佗医馆去。还未到医馆,只见街面吵吵嚷嚷,原来清商署门口聚了很多人,老鸨在人堆里指手画脚,龟公和几个男仆对一个中年男人推推搡搡,旁边有一个瘦骨伶仃小男孩哭哭啼啼。清商署大门前有一大桐树下堆了许多行李杂物,一个少女站在行李旁,她身形淡薄,面有饥色,但眉眼俊秀,俏生生让人怜惜。那个中年男子正低垂了头听老鸨喝骂,旁边的人有帮着劝说的,有摇头叹息的。
铜卿本只顾着往前走,突然听那女孩放声哭叫起来,铜卿转过头去,站了一会。只见那些人纷纷地散去,嘴里说着“可怜”“可惜”等等。铜卿听了个大概,原来这是一户倡家,琅琊人,父亲叫卞远,女孩儿叫卞玉儿,男孩叫卞秉,他们的家乡遭了地震,又发生海啸,海水倒灌,整个村庄都毁了,于是就逃难到谯城,想投身清商署卖艺。老鸨只要女孩,这父亲怕女儿吃亏,想跟过去,老鸨不肯。铜卿看了眼女孩,感觉比自己小一两岁光景,与刘雀儿差不多,心里记挂着表妹,赶紧往医馆赶去。
华佗医馆是一座三进的院落,前面靠街面的大堂敞开,开设医馆,医馆大门口有支架架着两个大缸,里面盛着华家煎煮的避瘟汤,给难民取饮。铜卿站在缸旁往堂中望去,药堂里没有一个人。
铜卿见不到表妹,就大着胆子往里走,堂中医生和药童都不在,院子里传出碾磙子磨药的声音。大堂与主屋中间有一个大庭院,里面堆放药材,主屋的后面是院落。中草药特有的味道在院中弥漫,院子两边廊檐下摆放着一匾匾中草药,在茯苓和柴胡中间,一个药童正在那里磨药,这药童就是刘雀儿。刘雀儿听到声响,抬头看见铜卿进来,高兴地叫:“姐姐,你怎么来了?”铜卿说:“我给你送衣服来了。先生不在吗?”刘雀儿说:“先生被衙门里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