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会永远追随龚总（1 / 1）
“天顺，你觉得我有病吗？”
“以前觉得有，现在觉得没有。”天顺又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来这里？”
何秀英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
“算了，不愿说就算了，你不说我就不问了，只要你别把自己关在屋子，别憋出病来就行。”天顺说，“人生短得很，别作贱自己就行。”
天顺说完就起身拿起扫帚、簸箕走出绿化带，顺着马路道沿扫了起来，荧光背心随着弯腰和转身，会把光线反射到不同的方向。
何秀英脑子里又翻腾起了自己的那些陈年往事，但目光却一直落在天顺的身上。
司成达把回厂报到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发小杨豪，还绘声绘色地把厂里的景象描述了一番，还有他见到谁，哪个工友也从外地回来了，等等之云。
“我给工作站说了你的情况，他们说可以给你安排合适的岗位，还让我给你捎句话：企业安置残疾人员所支付的工资都要加计扣除，让你不要认为你回厂是给厂里添负担。司成达说，“杨豪，我知道是你怕对不起李工，你可千万别犯迷糊，工作站说了，接待返厂职工是有时间限制的，只剩下最后两天了，错过了机会你会后悔一辈子。别的不说，你总得为栗茹想想吧，我们的年龄慢慢大了，你总得让她跟着你过两天平静的日子吧。”
第二天，杨豪准时到了秦宏黄牛机械加工有限责任公司，他静静地坐在检验实验室，却身在曹营心在汉。
司成达说得对，他要为自己的后半生着想，要为栗茹着想。可是他没有勇气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李永涛，他多么希他能跟他一起回广泰。自己车祸致残后，在万念俱灭的时候，要是没有李永帮的帮助，他怎么会有现在的工作？可是如果李永涛不愿意回厂，自己又该怎么办？思前想后，他还是架起拐杖，一瘸一拐地朝李永涛办公室走去。
无需杨豪多说，李永涛完全明白了他的心思。
“在我最失魂落魄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不得不来到这里。还记得吗？这原本是你朋友给介绍给你的工作。我是一个没有其他本事的人，但龚总、金总对我很好，他们敞开胸怀接纳了我，我知道那时他们看中的只是我的资历，他们只想把我留下来搞产品的升级换代，渐渐的我们越走越近，就一起把企业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李永涛说，“黄牛的体量和规模绝对不能跟广泰比，可是我不能离开黄牛，不，现在甚至可以这样说，黄牛不能没有我……”
“李工，我想……”李永涛把手掌举在半空，打断了他的话。
“黄牛一步步走到今天很不容易，现在才刚刚在市场上站起来，根本经不起风吹雨打。龚总和金总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能离开黄牛，不能愧对我们三个相识一场，也不枉我们此生相逢。”李永涛舒了一口气说，“我想好了，我会永远追随龚总，辅佐他、帮助他。黄牛现在正处在非常关键时候，开拓丝路沿线国家的市场很重要，质量检验的工作也很重要，说真的，我也舍不得你离开。不过人各有志，你要是想回广泰的话就回吧，明天是接等工友回厂的最后一天，你把握好时间。我感谢你和你的那位朋友，是你们歪打正着把我介绍到这里来的。”
杨豪还想再说什么，但嘴唇抽动了几下，一个字也没挤出来。他起身离开了办公室。不一会儿，楼道里传来了拐杖撞击地面的声响，声音渐渐衰减，渐渐远去。
拐杖声彻底消失后李永涛拨通了电话：“人力资源部吗？检验室杨豪办离厂手续时要简化程序，速办。顺便转告财务部，给他足额发放本月工资……”
在超市忙忙碌碌搬运货物的工作中，时间一天天很快就过去了。何秀英把这活干顺了，也就不觉得像刚开始时那么累了，劳动填补了她内心的空虚和惆怅。现在，她的每一天都很充实，把货物一件件从仓库搬到超市再摆上货架时，心里的负罪感也一点点的在消减，就像漫上沙滩的海水那样，用无形的手轻轻地一次次地把往事冲刷，把伤口抚平。
何秀英的性格终究是外向的，她和戚珍美成了朋友。她是一个热情大方特别能吃苦的女人，对人好起来，火辣辣的热情就像盛开的浓烈的红玫瑰，扑面而来，让人避之不及；要是恨起谁来，盛开的玫瑰马上就会缩成一团，浑身满是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刺儿，每一根刺里都带着泼辣带着蛮横。她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
何秀英搬运的大都是衣服毛巾、牙膏牙刷、肥皂香皂之类的生活用品和床上用品，劳动强度没有戚珍美大。戚珍美饭量好，体力也好，她特别能吃苦，虽然那些成箱成箱的酒水饮料和锅碗餐具死沉死沉，可她没有把它们看成不可征服的大山，而是把它们当作家乡倔强的牛和不听话的猪，她像斗牛士在征服一头头狂放不羁的牦牛，又像杀猪时屠夫要把猪弄上断头台那样使出浑身气力，把箱子一件件搬上平板推车，然后，从额头抹一串汗珠往地上一甩，喘着粗气自言自语：“老娘不信还弄不动你！”
每次对着箱子说这话时，她的目光会变得复杂，既有征服它的不屑，也有因它带来的对自己的折磨。戚珍美把这些大家伙抱在怀里时眉毛会拧成一股线，圆墩墩的脸盘上一片通红，肉横一道竖一条狰狞地交替着。
“珍美，等等……我帮你！”何秀英撇下手里的活想上前帮忙，没等她搭手，她就征服了箱子。她的名字叫“珍美”，但何秀英每次叫她时心里浮现的却是另外两个字——真美。
“人怕干活，活把人干。没有什么拾掇不了的。何姐，没事，我不累。”戚珍美说，“我是家里老大，从小就干农活，早练出来了，村里瘦弱一点的小伙子根本比不过我。经常不锻炼的人就是栽在花盆里的野花，一干起活来就成了蔫黄瓜，成了霜打的茄子，尽想着偷奸耍滑。我弟长得白净潇洒，可一干活，就成了蔫黄瓜，呵呵，他那难为情的偷奸耍滑的样子想想都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