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 / 1）
隆冬降至，瑞雪纷飞，这宫里的日子仿佛放慢了时光，度日如年，每天面对着这些虚假的问候，背地里不知道诅咒了自己多少次。
赵紫芙高坐凤位，看着下面今日来请安的人一个个神采奕奕，临近年关不过都是求一份赏赐，所以最近大家对自己也亲近了许多。只有秦贵妃从入了冬就缠绵病榻，说是旧疾发作，每日都没什么精神。“娘娘再有一个月便是年关了，宫里的事情您也该吩咐下去了。”如今已经是凝妃了，除了秦贵妃她已经是众妃之首了，能擢升这么快自然少不了太后的助益。
赵紫芙冷眼瞧着，不管秦音的病与太后有没有关系，这些人包括太后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初入宫的第一个年关若是办不好沦为笑柄都是小事，恐怕以后的日子会更难熬，好在心慧明里暗里搜寻了不少历朝历代年关的例子给她，大概能解一点忧愁吧，“各位着急，本宫也知道，只是今年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年关，许多事情都马虎不得，前朝国库空虚，登基后又有三年免税，本宫也是日夜盘算着，怎么才能办好。”赵紫芙说着也在打量着这些人的表情，接着说道“日思夜想，这面子是万万不能丢的，这里子自然就要缩减了。”这话一出众人就已经想到今年的赏赐是没着落了，凝妃心中冷笑着，果然如太后所言她能做的不过是缩减用度，小小县丞的女儿，毫无家底也做不了什么。
凝妃微微调整了一下身姿，有些得意的说道“皇后娘娘，您说的没错，咱们都是与皇上一体，只是年关见下面的人，总不能穿戴太过寒酸，毕竟大家的俸禄不多，也都靠着年底的赏赐好好置办那。”赵紫芙瞧着她肯定还有话，便示意她继续说，凝妃继续说道“臣妾家中虽然不是殷实人家，进宫时也带了不少细软，若是皇后娘娘觉得国库空虚，臣妾愿意献出体己钱，为各位姐妹丰盈赏赐。”
什么体己不过是太后给的而已，给她一个收买人心的机会，既然她愿意赵紫芙也不想驳了她的好意，笑道“这宫中果然最凝妃是体贴皇上，既如此本宫也不好拂了你的心意，稍后就让心芮带着人去拿，这份功劳自然也要记在你的名下。”众位妃嫔有些窃窃私语，有些面露喜色，只有陈嫔一脸不屑道“凝妃娘娘如此可是在提醒众位姐妹，也应当献出体己？”凝妃都没有看她一眼便说道“这是什么话？本宫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皇上皇后分忧罢了。”陈嫔哼了一声道“巧言令色。”
众位妃嫔面面相觑，心思各异，赵紫芙隔岸观火也是时候说一句话了“好了，凝妃妹妹心意，诸位要谨记于心。”陈嫔一脸不屑道“也不知财里雄厚，体贴皇上的凝妃娘娘能出多少钱？”凝妃盘算着太后给她的东西不过两千两，咬了咬牙道“两千两。”陈嫔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讥笑道“臣妾没听错吧，凝妃娘娘这么大阵仗，包揽了众姐妹的年关赏赐，既然只有四千两？分摊下来，能做一套头面与衣衫？”赵紫芙侧目认真的看了看陈嫔，心中感觉道一阵舒适，缓缓开口道“或多或少都是凝妃的心意，算上历年的赏赐也不少了。”凝妃一怔，若是本来赏赐就会发放，那自己这些岂不是算不得雪中送炭？还怎么能让人记得她的好处？
“娘娘，您是说今年的赏赐会按惯例发放？”如嫔双眼放光的问道，赵紫芙点了点头道“自然，昨日已经吩咐内务府去办了。”“那您说得缩减？”另一位又问道。
“自然是咱宫里的装扮，本宫封后时已经十分华丽，若是那些还能再次启用，岂不是省了一大笔开销？历代都是请了戏班住到十五，如今本宫想不如将戏班去掉，也是一大笔开销，再者本宫也查阅了历年戏班开场次数少之又少，实在过于靡费。还不如请各位的母亲入宫一叙，更解忧愁，各位觉得如何？”除了凝妃满脸铁青，心疼着自己的两千俩银子，其他人都是满心感激，相比能见到母亲那区区赏赐又能进的了谁的心那？
秦音坐在床上，一口口喝着周沁之喂的清粥，听着赵紫芙的处理方式，不由的笑出了声“果然不是好拿捏的，这次太后可碰到硬石头。”周沁之放下手里的碗，说道“真是乌烟瘴气。”秦音有些虚弱的笑道“这深宫之中就是如此，若不是赵家姑娘有几分心计，恐怕不过半年就要被耗的骨头都不剩了。”说着又与身边的裴依道“你将本宫那盒首饰送去内务府嘱咐好了，别漏了风声，这次万万不能让太后那边搞出什么名堂。”周沁之脸色不是很好看，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秦音拉过她的手道“已经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去看过赵家姑娘。”周沁之摩挲着秦音有些发凉的手道“她已经是皇后了，每日那么多人拜见，就不去添乱了。”秦音紧紧的攥了攥她的手，轻声说道“不是让你去拜见皇后，而是去见见赵家姑娘。”周沁之低着头，眼中情绪晦暗不明，并不是不想念紫芙姐姐，只是与自己想象中出现了太大的偏差，对紫芙姐姐与槐荫哥哥都已经不敢靠近，不知道该用什么状态去面对他们，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相处，只能一拖在拖。
“待到年节，便可见到了。”周沁之依然选择逃开，不去面对无法权衡的现实。“你若是无聊，可多请些官家女子进宫陪你。”秦音尝试的说道。周沁之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冬日里又冷又没什么景色罢了，来再多的人有什么用？有赵茵也够了，况且沁儿还想多陪陪母妃。”说着靠进秦音的怀中撒娇道“难道母妃连着见我几日也烦了嘛？”秦音一脸宠溺的笑着，抽出手将她揽在怀里道“怎么会，沁儿日日来才好。”
从入宫到现在，只有这段时间病重才能时时刻刻都见到周沁之，没有其他事情的打扰，她又回归了周沁之母亲的这个身份，“马上年末了，你父皇也是日日忙的不可开交。”秦音看着眼前冉冉升起的熏香，幽幽的说道“已经有半月未进后宫了。”周沁之靠着秦音道“昨日父皇才与咱们用过午膳呀？”秦音虚弱的笑道“母妃说的不是这个。”周沁之蹭了蹭秦音道“那些事情母妃管他们做什么？不都有皇后了吗？”周沁之不明白为什么母妃生病了还要费精力去管那些事情。
“今年的祭祀舞，沁儿可练好了？”秦音头歪到周沁之的头上，柔和的问道，周沁之玩弄着自己的发丝道“差不多了，师傅说等衣服做好了再去练习几次。”秦音认可的嗯了一声道“我们沁儿聪慧机伶，什么都是一学都会的。”周沁之心里有些得意，舒心的笑道“那是自然，小时候母妃就说过，身为郡主要德艺双馨，博才多学，沁儿可是一直谨记。”秦音忍着笑道“那如今沁儿似乎只做到了一半。”周沁之吐了吐舌头道“沁儿有好好读书，只是世上的文化太多了，才显得沁儿懂得太少。”秦音点了点她倔强的额头道“沁儿只要肯学，万事不难。”
近几日秦音的身子一直不好，有点担心自己是否可以参与祭祀，不过已经有了皇后，自己在不在皇上都不会孤身一人的，只是第一次祭祀，秦音还是有些在意，周沁之抚平秦音的眉头，温柔的声音里充满坚定“母妃不必担忧，阿安心养着，没几日就会好的，您与父皇心意相通，他也一定在等您与他一起上祭祀台。”周沁之的坚定的眼神给了秦音无限的力量，她点了点头道“是啊，还有一个月，一定会好起来的，还要去看沁儿的舞蹈。”
周沁之靠在秦音怀中“是啊，母妃一定会好起来的，沁儿还要跳舞给您看，师傅说沁儿很有天赋。”秦音抚摸着周沁之的头发，思量着入宫以来的事情，到算是安稳，只是太后身边按不进人去，倒是有些在意，这半年恐怕会是最安稳的时光了，年节一过，事情将会接踵而至。
陪着秦音用完晚膳，周沁之站在院中选着承膳司送来的蜜饯，院中浓烈的药味搅扰着她的心神，从裴依手中接过汤药叹了一口气，转而换了一副笑容走进屋内，“母妃，他们送来了百合杏干，您尝尝。”秦音拢着身上的毯子，接过药碗，一口喝光，清水漱口，周沁之赶忙捡了一块杏干放到秦音嘴里，秦音细细品尝着残留的药味参杂着酸甜的杏干一脸满足的点了点头道“是很好吃，难为他们这个时节还能保存的如此软嫩可口。”秦音满足的神情几乎填满了周沁之的内心，她放松了紧绷的肩膀，笑着又递过一块，说道“母妃喜欢就多吃一些，明日再让他们送便是了。”放了一块在自己嘴里，有些遗憾道“只是冬季水果很少，只能吃些蜜饯了。”秦音将周沁之的手圈起来暖着道“好在宫里的蜜饯别有一番风味。”周沁之勉强的笑了笑，秦音看了一眼天色道“很晚了，一会走的时候带一件披风吧。”周沁之面色哀伤靠在秦音的怀里道“还不能与母妃住一起吗？”秦音隐忍的咳了几声笑道“若是过了病气给你，母妃更要心疼了。”还不等周沁之说话，裴依推门进来道“娘娘，秦少爷来了。”秦音微微欠身急忙说道“快请！”周沁之有些激动的起身，一边帮秦音整理着衣着，一边道“有好几日未见了，倒是惦记着母妃。”秦祀走了进来，往前走了几步依旧远远的道“拜见贵妃娘娘，拜见公主。”周沁之刚好拉下纱帐，秦音向秦祀说道“这么冷的天，怎么穿的如此单薄？”周沁之上前几步拉过秦祀到跟前，秦祀止住脚步道“身子寒冷，不宜靠近贵妃娘娘。”侍女将凳子放在秦祀身边，秦音道“坐吧。”周沁之眼神中的光芒自己都不曾发觉，秦祀坐下接过秦音的话茬道“时常练武，倒是不觉得冷。”说这招呼过竹克道“想着贵妃娘娘病中畏寒，前几日出宫见了一件暖手，是獭兔毛的，便来送与贵妃娘娘。”裴依接过暖手，从缝隙中递给秦音，周沁之也摸了一把道“果然不错，毛色不错，这绣花很也是精巧雅致。”秦音摸着暖手轻轻一笑道“既然沁儿替本宫夸了，本宫便只多谢你这份心意。”周沁之有些娇羞的侧目看了一眼纱幔内的秦音，撅了撅嘴，晃悠着腰间的流苏不再说话。
“如今学业如何？”秦音开口询问道，秦祀正色道“师傅倒是没再训斥，想必还是勉强合意的。”秦音点了点头，周沁之有些跳脱道“林师傅出了名的严苛，难得没有训斥。”秦音道“正是因为林大人教学严苛，才指给你的，皇上与本宫对你期望很高。”秦祀微微低头道“是，臣弟定不负皇上与贵妃期望。”秦音微微闭了闭眼继续道“槐荫这几日如何？”秦祀略想了想道“听师傅提及，评价也很高，听说何公子体质优良，虽说认字读书晚些，但是功夫比我好些。”说着笑了几声，有些惭愧道“师傅对我一直是重谋略轻武功，更是追不上何公子了”秦音道“因材施教才可得人才，你与槐荫侧重不同，反倒刚好互补。”周沁之收敛了心情，道“正是如此，槐荫哥哥从小便跟着行船，自然体质更硬些，阿祀则是才学卓然，不必事事都拔尖儿。”
秦音看着门口竹克手里的斗篷，虽然看不清花色，但也知道是女子的东西，心中不知是喜是忧，沉沉道“刚好祀儿来了，也将沁儿送回去吧。”周沁之撅起嘴，看向秦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行了礼委屈道“那沁儿明日再来。”秦音点了点头道“回去吧。”
刚走到门口，寒风不等袭来，秦祀就接过竹克手中的斗篷披在周沁之身上道“夜深风骤，怎么敢不穿个斗篷？”周沁之借着灯笼看着道“这不是本公主的斗篷吗？”说这追上已经走了几步的秦祀道“啊祀是专程来接本公主的？”秦祀轻咳一声道“不过是来看望贵妃娘娘，路遇为你送斗篷的拂曲罢了。”周秦之美拢了拢斗篷，笑道“阿祀说什么我便信什么。”秦祀怔了一下，紧紧抿着嘴唇生怕自己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马上年节祭祀，科举考试阿祀准备的如何？”周沁之微微歪头问道，秦祀疑惑道“方才都与贵妃娘娘讲过了。”周沁之摇了摇头道“我不是问秦家少爷，我是问阿祀。”秦祀垂了眼眸，道“对于阿祀来说，重文轻武恐怕难以功成名就。”周沁之轻叹道“阿祀的剑法非同一般，才学卓然若说轻了那一边都是可惜的，只是人无完人，总要又一边侧重才好。”说这苦笑一声道“说来也怪，我倒是希望阿祀留在朝中指手画脚便好。”
冬日的月亮清冷又含蓄，常常藏在云层里不见踪影，似乎有无数藏在心里的话只能喃喃自语。